吉美由香

【轟村】关系

关系

 

遇见村山被人告白是个意外。

轟发誓，他真的只是不想被当头的烈日烤成肉干，才拐进了这条阴凉背光的小巷。结果他就看到了这个意想不到的一幕：

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礼袋，眨着一双明亮水润的眼睛，正满是期待又羞怯地盯着面前的人——鬼邪高最凶恶的定时制番长，村山良树。虽然村山此刻一脸懵逼茫然还有些为难的表情，和凶恶一点边都搭不上。

轟在原地愣了一秒，自觉此时自己不该出现，于是不动声色地准备悄悄离开。结果还没等转身，村山的眼神就已经飘了过来。

“啊，轟酱！”

好吧，想抽身是不可能了。轟看着满脸惊慌匆匆朝自己跑来的村山，又看看被晾到一边有些失落的女孩，一瞬间有些后悔自己的贪凉。

“那个，不是这样的。”村山开口便是这么一句，连气都顾不上喘匀。

“什么？”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村山在说什么。

“就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村山噎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村山，”轟这回听明白了，他看着面前的人，语气里带了几分揶揄，“想不到你也会有女孩子喜欢。”

“哎呀，都说了不是这样的！”村山颇为无奈地一个后仰，就差给轟跪下了，“总之，回去不准乱说！”

“村山，”轟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我对这些八卦没有兴趣。”

村山闻言迅速站直了身子。也对哈，眼前这家伙是只对打架和学习感兴趣的轟洋介，不是热爱八卦的其他鬼邪高成员。村山松下一口气来，并对自己刚才一看到轟就如临大敌的紧张感到不解。

轟看着瞬间就变得跟个没事人一样的村山，又扭头再次看了看咬着嘴唇朝这边望过来的女孩子，心里升起一丝同情。

“村山，”轟用拇指指了指那个几乎被村山遗忘的女孩，“她怎么办？”

“哦呀，忘了！”村山立刻又苦了脸，他回头看了眼那个女孩，又回头看着轟，眼中流露出明晃晃的求助。

“别看我！”轟立刻出言拒绝，“我没兴趣，也没办法。”

村山无奈，只得自己硬着头皮往回走。结果才刚走到女孩跟前，她便一嗓子哭了出来，把手里的小包胡乱往村山身上一丢，便转身跑走了。村山不知所措地捧着那个精致的小礼袋，看着女孩渐渐跑远。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回过头来，却发现轟不知何时早就没了踪影。

“还真是，没兴趣呢。”村山随意掂了掂手里的小礼袋，心里莫名觉得有点堵。

 

所以当鬼邪高上下都在传有个可爱的初中二年级女生来找轟的时候，仰在定时制教室里沙发上的村山是不信的。

“那家伙没兴趣的。”村山随意地抛着手里的棒球，并在棒球落下之前推开了关凑到跟前的脑袋。

“可是大家都看见了啊！”关扯着嗓门大喊，声音里不知道是听说八卦的兴奋，还是对小后辈居然会有女生缘的怨念。

“而且两个人还一起出去了呢。”中林意味深长地接了一句，“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棒球稳稳地落在手心，中林后面的话村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怎么可能呢？村山抓着棒球坐起身来，那家伙不是没有兴趣的吗？

“村山桑？”身后传来古屋疑惑的声音。

“没事，我出去转转，你们不用跟着。”村山状似随意地摆了摆手，制止了关和古屋起身的动作。

出了教室，村山一路听着各处热火朝天的窃窃讨论，最后在校园的某个角落附近定下脚步。而视线的尽头正是穿戴整齐的轟，和青春洋溢的少女。

不是我存心想来看看情况，实在是鬼邪高的地方总共就那么点大，意外，只是意外而已。

村山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只是看着对面二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的模样。他又莫名觉得有点刺眼。

原来这家伙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吗？印象里的眼镜小鬼总是冷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随随便便的一个眼神便能制敌于无形。原来这样一个酷拽的小鬼，也会柔和地微笑啊。

“村山？”

尚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人，被突然的这么一声叫回了神。轟周身的温柔气场尚未散去，此刻正一脸疑惑地打量着他。而那个少女则下意识地往轟身边靠了一步，但又好奇地歪着脑袋，朝他看来。

一众隐藏在暗中的小弟看到突然出现的定时制的番长，纷纷惊慌又兴奋地捂住了身边人的嘴巴。

“哟轟酱。”村山扯出一个惯用的笑容，还算自然地打着哈哈，“我想去便利店买些吃的，没想到这么巧啊，哈哈哈。”

轟眨眨眼睛，决定还是不要戳穿便利店其实在另一个方向的事实。

“是认识的人吗？”半藏在轟身后的少女突然开口。

“嗯，是我，”轟顿了一下纠结措辞，“是我的前辈。”

村山还没想好怎么接话，便见那个少女大大方方地从轟身后钻了出来。

“你好。我是Hinata，佐佐木Hinata，叫我Hina就好。是轟老师的学生。”

“学生？”村山愣住了，不是来告白的？

“Hina，哪有你这样上来就跟陌生人自报家门的，这很危险。”轟有些无奈地拖长了语调，接着又转回来对村山解释道，“我在给她做家教。”

“轟老师的前辈不可能是坏人啦。”少女歪头一笑，调皮地朝二人吐了吐舌头，“大哥哥，你是回来看望母校的吗？”

“看望母校？”一直没毕业的村山听到这个词又愣住了。

“是啊，”少女一本正经地点头，“轟老师已经高三了，大哥哥又是老师的前辈，那肯定已经高中毕业了吧。”

“呃，啊，是，是呢。”村山不大自然地点了点头，“这里和以前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呢，呵呵呵。”

轟实在看不下去村山的干笑，于是转头看着少女。

“所以你来找我什么事？”

“我这次考试的成绩又提高了。”说到此行的目的，少女的眼中瞬间迸出光来，“我是特地来感谢轟老师的！”

说着，少女拿出一直背在身后的礼品纸袋，双手递了过来。

这是！

村山盯着纸袋上的店铺Logo，难以抑制的瞪大了眼睛。这是那家超级有名的高级和果子老店啊！店里的每一款和果子都极其精致，当然也是无法形容的贵。他虽然眼馋了好久，却一块都没舍得买过。

轟没有错过村山脸上的表情变化，于是也没多和少女客气。只简单客套两句，便将纸袋接了过来。而达成目的的少女也没有多留，她开心地朝二人笑笑，便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围观群众没能吃到想象中的大八卦，不由得有些遗憾。然而不等叹气，便觉有一道凌厉目光扫射而来。众人抬眼对上轟反光的镜片，立时大气也不敢出，纷纷躬身逃走。

轟收回视线，便见村山仍在对着自己手里的袋子发呆，心下只觉得好笑。

“给你了。”

“诶？”看着突然递到眼前的纸袋，村山诧异地退后了一步。

“我其实不喜欢吃甜的。”轟将袋子又往前递了递，“但是Hina给的也不好拒绝。你不是喜欢吃甜食来着？给你。”

“啊，这样啊。”村山笑笑，为自己一瞬的多想感到羞耻。他伸手接过袋子，却又在轟转身欲走时开口，“呐，轟酱，要不一起吃一点吧。毕竟是给你的。”

轟顿住脚步，回身看着他。村山被他藏在镜片之后难以分辨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毛，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再说几句补救一下，却见那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啊。”

 

于是两个人各自拎了一瓶茶饮，坐在村山常去的天台上，一起分享袋子里的点心。

“想不到有钱人家的少爷也会给别人做家教。”村山在袋子里翻捡着，犹豫应该从哪一个先下口。

“有钱人家的少爷也是要自己赚钱的。”轟倒是没有那么纠结，直接挑了一块看起来不是很甜的绿色樱花咬了一口。

太甜了！

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皱了眉，抓起手边的瓶子猛灌一气，才将嘴里那甜腻的味道压了下去。而他身旁的村山则终于抓起一只粉色的小兔，整个塞入了口中。

看他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轟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听到声音的村山回过头来，嘴角还站着点心的残渣。

“没什么。”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摇头，转而将手上剩余的樱花一口吞下。

呃，果然还是太甜了！

“说起来，轟酱已经高三了啊。”村山又咽下一块和果子，倒是没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轟偏过头去看他，似是没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那你也应该很快就会毕业了。”

“是啊。”轟应了一声又转回去，口中的甜味散尽，只留下一丝茶饮的苦涩。

“那我要不要干脆也毕个业好了。”村山吃掉手上最后一颗点心，仰面躺了下来，“不过毕业之后我要去哪里啊？”

“去山王不就好了。”轟看着懒洋洋仿佛在晒太阳一般的人，嘴巴少有地快过了脑子。

“诶？”村山诧异地瞪大眼睛，重新坐起来看着身旁的人。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轟扭过头去，没有看他，“这正是个机会。”

“轟酱，”村山顿了一下，再开口话题却又变了，“你在生气吗？”

“没有。”轟答得飞快，但心里却的确是有些不舒服的。

他在嫉妒，嫉妒山王能够得到村山的青睐。但细想之下，他又觉得自己这脾气来得实在毫无道理。说到底，他和村山没有任何关系，充其量就是个前后辈。或许还能加上一个对手，但这也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宣告，人家可是半分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所以不管村山毕业之后打算去哪，都轮不到自己来操心。

想透这一点之后，轟心里似乎舒服了许多。他没再跟村山多说，拍了拍衣服起身离去。就连村山在身后叫他，也没有回头。故而他也没有看见，村山抬到一半却又顿在半空的手。

向来迟钝的村山难得敏锐一回发现轟的反常。他不明白轟为什么发脾气，下意识想伸手拽住他问个明白，却又在即将触碰到那人衣角时顿住。他们之间，本不是什么能够无话不谈的关系。村山自觉没有什么发问的理由，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轟似是烦躁得挠着头走远。

 

村山到底还是先了轟一步毕业，在后辈还在为进路犹豫的时候。毕竟年轻人太优秀，就业和升学的前景都很美好。

直到村山在建筑公司工作了半年之后，他才终于得知轟要考大学的消息。

考大学啊。

村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是件对自己这种笨蛋来说十分遥远，甚至是遥远得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是对眼镜小鬼那种头脑聪明的人来说，倒是再合适不过。说起来，自己好像自毕业之后就再没回去过了。

去看望母校是临时做下的决定，所以当看到在校门口徘徊踌躇的村山时，三中很是意外。

“村山，你在这做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进来？”

中林和中园一左一右地搭住村山的肩膀。久违的熟悉令村山心尖发烫。

“就路过，顺便来看看。”

“那你可要好好看看。”中茎突然有些骄傲地笑出来，“咱们鬼邪高，要出大学生了呢！”

“那可真是了不起呢！”村山也跟着笑出来，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雀跃，“确实应该好好看看。”

四个人随意在校园中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了教师的办公楼前。

“轟那家伙嫌我们和那些小鬼太吵了，所以现在都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复习呢。”

“他现在是咱校的独苗苗，老师们对他偏爱得不得了。各种绿灯开得飞起。”

“这里毕竟是教师办公室，我们就不跟着进去了。”

三中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齐刷刷地转身，把村山自己丢在了门外。

“哎，你们，等等……”

村山挽留不及，只能独自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轟就在这扇门里面，打开便能看到他。村山抬手伸向门把，却又有些迟疑。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近乡情怯。虽然轟跟乡没什么关系，但村山怯步了却是真的。

看到他要说什么呢？自己又是以什么身份来看他呢？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好像什么都不是。可是都到了门口了，就这么离开又似乎有些不甘心。

村山盯着门上的把手又犹豫了一阵，终是咬着牙把心一横，拉开了办公室的大门。然而里面除了在办公的老师，似乎并没有轟的身影。

四处张望之时，有老师发现了村山的到来。

“村山？”

角落里的人闻言无声僵直了身体，却又很快垮了肩膀。

“是来办什么材料的吗？”最先注意到村山的那个老师起身迎了过来。

“啊，不是。”村山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那个，我想找轟。”

“哦，轟啊。他在……”老师回过头去，却发现角落里空无一人，“诶，人呢？”

 

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偷偷溜走。明明曾无数次幻想过再见的场景，可当村山真的要出现在眼前，他却莫名只觉得心慌。他想村山这段时间一定在山王待得很好，否则，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轟酱！”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轟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真是的，”村山两步追上来，看着轟的眼神里透了几分埋怨，“为什么躲我？”

“我没有！只是……”

“只是？”村山歪了脑袋，有些迷惑。

“不，没什么。”但轟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你怎么回来了？”

“啊，我……”村山瞬间卡壳。回来看你什么的，太矫情了，他说不出口。不过看着轟身上的校服，村山总算想起什么都不是的他们之间，其实还有着一层前后辈的关系。

“就路过回来看看母校，顺便，顺便作为前辈回来关心一下后辈。大学，能合格就好了啊。”

“谢、谢谢。”这回轮到轟发愣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可是鬼邪高的最强番长，”村山扬了下巴，“想知道点什么还不简单？”

“也是。”轟点点头，心情莫名地有些舒畅。

“话说，你这段时间在山王待得如何？”二人无言地走了一段，轟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山王？”村山诧异地扭过头来，“谁跟你说我去山王了？”

“你不是很喜欢山王的吗？而且之前也说过……”轟也意外了。

“我是喜欢山王啊，”村山拖着他那慵懒的语调，又转了回去，目视前方，“但我可是鬼邪高的番长。就算我毕了业，我也依旧是鬼邪高的一员。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所以我怎么可能加入山王呢？”

说着，村山又突然转回来，一双眼睛亮晶晶，透着几分狡黠。

“轟酱最近莫不是学习太多，把脑子学傻了？”

“你才打架太多把脑袋打傻了呢！”轟毫不客气地反驳回去，眼中却不自觉地染上了和村山同样的笑意。

 

村山和轟的再次见面，是大学放榜之后，在鬼邪高的天台。

“入学考试合格，恭喜了。”

“谢谢。”轟握着茶饮的瓶子，轻轻碰上村山伸来的罐装可乐。

“以后，我能到大学里去看你吗？”村山收回手，将可乐送到唇边饮了一口，“我还从没见过大学校园是什么样子呢。”

“当然可以。”轟惬意地靠在围栏上，“想见我的话，随时都可以来。”

“呐，轟酱，”村山突然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又转回来看着面前的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前后辈吧。”轟歪头想了想，给出了标准答案。

“果然是这样呢。”村山咧开唇角笑了笑，又转身去看天边的夕阳，“但是，怎么说呢，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够满足。”

“那要怎么样才会满足呢？”轟也离开围栏，往前走了几步，在村山身旁站定。

“就是那种，比朋友、伙伴、家人，还要更亲密的羁绊。”

“那就，只有恋人了吧？”

“恋人啊，也不错啊。”村山回过头来，正对上轟的眼睛。

“村山，”轟战略性地推了推并未下滑的眼镜，“你这是，在告白吗？”

“如果我说是呢？”村山再次大咧咧地笑开，“轟酱会选择接受还是不接受？”

“恋人啊，”轟转了回去，喝了口手里的茶，“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就请多指教啦，轟酱！”

“嗯，请多指……喂，村山！”轟手忙脚乱地接住突然张开双臂扑上自己后背的人，“你安分一点啊，饮料会洒的啊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