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美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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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摩叶】当小调皮遇上小捣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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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是初见的初见

    

5年前,萨摩多罗因意外受到谭仵作的发掘,开始帮大理寺办理案子。而他第一次见到谭双叶,便正是在那一年的夏天。

当时,城南的一户人家发生了一起命案,户主口吐白沫横尸厨房。萨摩比谭仵作先一步到达,自然就去了现场观察。萨摩本就是不可抑制的贪吃,案发现场偏偏又是厨房。于是可想而知,萨摩所谓的观察现场最后变成了什么光景。

话说萨摩这窝在灶台边大嚼特嚼,却冷不丁听到尸体那边传来了些微响动。萨摩自认是不信鬼神的,可这大晚上的厨房里就他一个人,那声音又是哪里来的呢?想想还是有些瘆人的。萨摩吞了吞口水,微微探出头往尸体那边瞧了瞧。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真是把萨摩吓得不轻。刚刚还侧躺着的尸体,此时已变成了平躺,而那尸体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他!萨摩一个激灵,手里的盘子直接就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谁!谁在那?”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听上去好像是个女孩子。女的?萨摩稍稍松了口气,是人,还好还好。

 

双叶听说城南出了案子,便缠着父亲要一起去现场。谭仵作考虑到晚上留双叶一人在家也确实不放心,于是就真的她带了来。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双叶趁着父亲跟其他人说话的工夫,直接就溜去了案发现场,厨房。

看到厨房里些微有点光亮的时候,双叶其实是有些纳闷儿的。不过又想着可能是等下为了方便父亲他们查验特意点的灯,便也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那双眼圆睁,四肢扭曲,口吐白沫的尸体就躺在那里,哇塞,简直不要太带劲!双叶看着那尸体,只觉热血上涌,浑身兴奋,哪里还会多想其他的。当即就从腰间摸出偷偷拿来的柳叶刀,蹲下身子,学着印象里父亲的动作,在尸体上切割起来。

双叶正玩得起劲,谁知从灶台那边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谁!谁在那!”她壮着胆子问了一声。

 

“是谁?”

大概是萨摩半天没动静,那声音有些发抖,想来也是开始感到害怕了。萨摩定下心神,大着胆子又往外探了探,这才在尸体边上看到一个身穿绿衣的小姑娘。

嗯?小姑娘?!

萨摩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可那确实就是个小姑娘没错啊!看模样也就12,3岁的样子。这谁家的孩子啊,胆子也忒大了点吧!尸体也敢玩!萨摩的恶趣味突然就上来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动我的身体~”

“我,我想知道你怎么死的,所以就,就…”

小姑娘果然被这阴森森的声音吓到了。她战战兢兢地看看尸体,再看看萨摩的方向,说话也不那么利索了。

想知道人怎么死的?

萨摩奇怪之下又仔细瞧了瞧那小姑娘,别说,她那手里拿的还真是柳叶刀。再看她那拿法,也是八九不离十。这小姑娘搞不好不简单呢!萨摩这边还在思考这小姑娘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谁知那边见萨摩半天没动静,自己反倒冷静下来了。

“你到底是谁!”

“我~是~”

“别在那装神弄鬼的!”小姑娘厉声喝止了企图继续装鬼的萨摩,“我爹爹说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双叶承认,她一开始是有些害怕的。毕竟第一次接触到如此新鲜的尸体,还是在晚上,冷不丁听到这么个阴森森的动静,被吓到也是正常的。只是,记得父亲说过,世上是没有鬼的,不然还要仵作做什么,鬼自己把怎么死的说出来不就得了。

世上是没鬼的!世上是没鬼的!世上是没鬼的!

双叶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之后,竟真的冷静了下来。对于那人继续装鬼的行为也很是不屑。既然是人,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反正爹爹他们现在就在这座宅子里,就算这人是凶手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呢?何况哪有人杀了人还留在现场不走的。这么一想,双叶就更加气定神闲,早已忘记害怕为何物了。

 

萨摩被这么一喝,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就对这来历不明的小姑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正想着怎么样才能再吓吓她,突然一棵白菜从脸边飞过落到了地上。萨摩奇怪地探了头瞧,迎面又飞过来一个圆圆的东西,他急忙低头躲过,待那东西落地,才发现原来是块点心。还没等萨摩反应过来,对面又飞来了各式各样的东西,而且都是冲着他来的。萨摩这下明白了,敢情那小姑娘把自己当靶子呢!

太过分了!

萨摩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当即抓起刚刚落在手边的点心,又丢了回去。

 

双叶见那边半天没有动静,心里又隐隐有些发慌,万一对方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家伙怎么办?爹爹到现在也没过来!不行!自己要先下手为强,可不能让他占了先机。手里的柳叶刀是唯一的武器,不能轻易使用,怎么办怎么办!双叶四处看了看,发现旁边的桌子上摆了不少瓜果蔬菜,于是随手抓了个什么就砸了过去。心里还想着,砸死你!砸死你!

 

双叶就这么抓到什么丢什么地砸了半天,哪里想得到对方还会再砸回来。一时来了火气,砸得更为起劲。

这丫头还没完了!萨摩也是毫不服软,你扔过来,我就丢回去,谁怕谁啊!

 

所以,当大理寺的人终于来到厨房勘察的时候,案发现场早已变得满地狼藉,哪里还有半点现场的样子。尚未勘验的尸体上,也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道道。当时的少卿不禁大怒,命人将厨房里的俩人抓了出来。可抓出来一看却又傻了眼,这分明还是两个孩子吧?再看看这俩人身上又是菜叶子又是面粉的,简直说不出的狼狈。少卿叹了口气,正犹豫要不要判这两人一个破坏现场的罪,谭仵作却是认出了两人。

“萨摩?双叶!你俩怎么在这?”

有谭仵作在,事情就好解决多了。萨摩正要开口说话,旁边的绿衣小姑娘倒是先扑了过去:

“爹爹!你怎么才来啊!”

爹爹?!

萨摩先是一怔,但看着小姑娘在谭仵作怀里巧笑嫣然的模样,随即了然地轻笑。这丫头原来竟是谭仵作的闺女,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这么大胆子。刚刚厨房里光线太暗没怎么看清长相,现在这么一看,倒也是活泼可爱得紧。双叶,谭双叶,也是个好名字呢!

 

2、凡舍初遇

    

双叶对于5年前自己和萨摩多罗那场在厨房里的混战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唯一的记忆便是自那之后父亲再不曾带她去过现场,以致于自己只能在停尸房里玩着既不新鲜又没有趣的尸体。直到后来父亲含冤充军,谭氏后人不得入朝,双叶虽苦于自己一身解剖手艺没有用武之地,却为了生计不得不在街头做了一名屠户。因此当李郅带着紫苏找到她的时候,双叶真的是激动得无以言表,就差跪地磕头感谢上天了。

双叶收拾好猪肉摊子,跟着李郅等人来到凡舍,随即便看到一个少年从二楼跌出,被老板娘用一根绸带挂在了半空。双叶本觉得这老板娘太过彪悍,不过听完主仆二人的对话,又觉得这少年贪吃到这个地步,活该如此。等到少年掉下来被李郅接住,双叶这才知道此人就是他们要找的萨摩多罗。

居然是个贪吃的老外!

双叶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完全看不出来这么个人有什么值得一请的价值。

 

萨摩在落到地面站定的一瞬间就把面前的几个人都打量了个遍,对于他们各自的身份和来这的目的,心里也大致有了结论。不过,后面那个绿衣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只是她那不屑的眼神,看得让人真不舒服!其他的人虽然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估计也不相信自己有什么本事,那就露一手给你们瞧瞧!萨摩打定主意,将几人迎进了凡舍。

“手还挺快,做贼没问题!干正事?哼,不行!”

就在萨摩成功推测出上官紫苏和黄三炮的身份之后,一个满是不屑的女声响起,正是刚才那位绿衣姑娘。瞧她那白眼翻得,都要上天了!萨摩倒也不介意她的冷嘲热讽,等下有她服气的时候。

“照你这么说的话,你更适合做个屠夫而不是仵作。”

之前在外面她站得比较靠后,没太看清,如今仔细观察一番下来,萨摩倒是明白这姑娘为什么看着眼熟了。5年前那个丢了自己一身菜叶子的双叶小丫头,如今也是个漂亮姑娘了。萨摩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也没闲着,口里更是把自己观察到的依据一个不落地说了一番。

“你怎么知道我是仵作,而非殇医?”双叶的声音听上去好像不太甘心。

“你身上有防腐膏的味道。殇医要防腐膏干吗?”萨摩心里暗笑,端着点心走到双叶身边放下,“这位妹妹姓谭吧?我跟你的父亲有过数面之缘,非常敬佩他的技艺。”

 

如果说之前双叶对这位萨摩多罗还是十分的怀疑,那现在可真的是不得不信服。再加上他说与父亲相识,心里自然也就多了分亲近。哎,等下!萨摩多罗怎么会认识自己父亲呢?双叶忽然有些奇怪,仔细想想,萨摩多罗这个名字,好像也隐约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双叶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只是还没有抓住,她就被萨摩流露出的贪财本性惊到了。连带着刚才生出来的亲近之感,也直接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死老外!贪吃就算了,还这么贪财!第一次就收五百文,那以后还不知道得要多少钱呢!

 

人既然都找齐了,李郅当即就带着大伙去了诈尸现场。

这丫头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嘛,不愧是谭仵作的闺女。

看着在床边一脸的认真的双叶,萨摩暗暗感叹道。不过那赵匡国身上看起来倒是更有趣一些,起码那衣服料子一看就不便宜,别说手上还有个银戒指。

“生命线挺长啊!”萨摩凑过去抓起那只戴了戒指的手,想着借检查之名把戒指顺走。不过这手也太轻了吧?这么容易就抬起来了。

“你是仵作吗?不是仵作,站一边去!”一旁的双叶不乐意了。有我这个专业人士在,有你这个门外汉什么事!

这么凶做什么!当初丢我就算了,现在还赶我!萨摩又委屈又不甘,瘪了嘴冷哼一声,还是默默地退到一边,观察别的地方去了。

 

“谭双叶,你那边有什么发现没有?”既然从家属身上再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黄三炮决定从尸体上下手。

“我还从来没有看过这种尸,”双叶说到这顿了一下,看了看赵匡国的妻子和母亲,该口道,“这种情况。因为他无尸斑,也没有腐烂啊。”

萨摩闻声挑了挑眉,这姑娘凶是凶了点,倒也挺体贴遗属心情的。

“那他,是死是活?”三炮有些发懵。

“还不能确定是死尸,也不敢贸然解剖。”双叶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萨摩闻言在心里摇头,双叶这本事也不怎么样嘛。照她父亲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哎,你那边有什么发现没有?”李郅见萨摩一直没有出声,便开口问道。

“完全没有!”

萨摩扔下这四个字便扭头出了门。双叶无语地环着胳膊,怀疑这个家伙和刚刚凡舍里语出惊人的萨摩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几人离开了赵匡国的家便去找李福海。谁知到了却发现李福海已死,他们家正要给他出殡。李家妻子虽然答应开棺验尸,却在听到双叶要把尸体带回大理寺解剖之后竭力反对,周围的邻里乡亲更是直接把双叶和李郅赶出了大门。

 

“唉,”双叶回到大理寺就直叹气,“李家不让解剖,这让我怎么查啊!”

“我们再另想办法吧。”李郅也是一脸的愁容。

“干嘛呢都,一个个黑着个脸,欠人钱了还是怎么着?”萨摩嬉皮笑脸地走进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三炮。三炮身上还扛了个什么。

“黄三炮,你这身上扛的是什么啊?”双叶无视掉萨摩,直接开口问三炮。

“你们干什么去了?”李郅看萨摩笑得得意,直觉告诉他这俩人绝对没做什么好事。

“别急啊,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萨摩没有正面回答李郅的问题,只是笑。

三炮刚把身上的东西放到停尸台上,双叶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麻袋口。

“呵!这不是李福海么!”双叶惊叫一声,眼里掩不住的兴奋,“你们怎么弄来的?”

“还能怎么弄?自然是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的喽。”三炮喘匀了气方才开口。

萨摩没有做声,只是看着已经开始动手查验尸体的双叶,嘴角微微地扬。见到尸体就高兴成这样,分明还是当年的小姑娘。

 

李郅根据双叶的验尸结果,跑去找兵部侍郎杜梁园对质,却被人两句堵了回来。无奈之下,李郅只得带着三炮再去找萨摩探讨案情,不过还没说上几句,双叶倒是急匆匆地跑了来:

“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半天。”

萨摩闻声看她,哪知这人瞧都没瞧自己,只是看着李郅,心下立时泛起一丝丝的不爽,索性别了眼,自顾自地甩着手上的链子。

“怎么了?”李郅开口问道。

“我本来打算将查验的尸体下葬,却在伤口处发现了一丝乌青。这是一种罕见的毒药,药性缓慢,不易被发现。死者应该是先中毒,刀是后来补的。”双叶脸色严肃地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发现。

“此人如此精心布局,难道就是为了嫁祸杜梁园?!”李郅闻言色变,事情似乎更复杂了。

“终于反应过来了!”萨摩不屑地冷笑一声。

“难道是波斯人回来复仇?”李郅推测道。

“杜梁园因为波斯人私藏毒药,而屠杀了整个商队。有幸逃脱的人很有可能回来复仇。他们用软刃来嫁祸杜梁园;又通过士兵诈尸,来造成杜梁园杀害下属的假象;最后再杀了杜梁园,使之看起来像畏罪自杀。多么完美的复仇计划!”

好像是有些道理。双叶半信半疑看着萨摩说得头头是道,心里也隐隐觉得这应该便是真相了。

 

案子随着波斯人的自杀暂时告一段落。双叶也查出了所谓的诈尸不过是因为一种特殊迷药所造成的假象,为此还失落了好一阵。谁知,就在萨摩和李郅紫苏在凡舍吃饭庆祝破案的时候,却传来了杜梁园暴毙的消息。

李郅立时就带着萨摩去了杜府。刚刚大致检查过尸体的双叶一见到二人便迎了上来:

“跟之前死的那两个人一样,中的是一种毒,只是剂量增加了很多倍。我需要把人带回去好好的查验查验。”

双叶此言一出,当即遭到了杜家上下的一致反对。萨摩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丫头到底是多喜欢尸体,怎么总想往回带!之前那个李福海就算了,这可是兵部侍郎的府邸,怎么可能偷得回去!

李郅见既然带回去验尸是行不通了,只得问管家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萨摩听说厨房有人闯入,觉得事情蹊跷,便要求去厨房看看。双叶则是回到尸体边,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什么线索。

萨摩在厨房里四处转了一圈,别的没发现什么,倒是看到了杜侍郎用来汗蒸的石堆,心下当时就有了主意,因此一回到灵堂,便扑到棺材上大哭起来:

“杜侍郎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呀!杜侍郎!你彪炳千古,功在千秋啊!”

那架势吓得一旁的双叶简直怀疑这人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杜夫人更是一脸无措。李郅实在是看不下去萨摩这丢人现眼的模样,大步上前把他拖了回来。偏偏这人挣扎着不肯走,还有模有样地用手绢擦了擦眼睛。李郅无奈只得架起萨摩一只胳膊,打算强行把人带走。

萨摩被李郅这么一架,为了保持平衡,另一只胳膊便也跟着伸开来。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胳膊刚展开没多久,双叶就自然而然地凑过来,把萨摩的胳膊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萨摩心中一动,眼前的姑娘愈发显得可爱起来。

双叶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看着李郅一个人架着萨摩比较费劲,过来帮忙搭把手而已。可是嘴里明明还在哭嚎不停的萨摩却对自己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是个什么情况?双叶的视线随着萨摩不停试图擦眼睛的动作挪到了萨摩手里的手绢上,那手绢,怎么有些发黑啊?难道?!再想到刚才萨摩那得意的眼神,双叶一下子明白过来,赶紧帮着李郅,把仍在哭喊着的萨摩架出了杜府。

 

“结果怎么样?”见双叶甩着手绢从工作室走出来,萨摩迎上去问道。

双叶没说话,只是冲他挑了挑眉毛。萨摩随即了然地笑了,看来自己果然没猜错。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双叶把手绢交还给萨摩,故作神秘地说道。

“我也想到了!”萨摩看着她会心一笑,二人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装活人简单,装死人也容易。装不活不死的人就难了。”萨摩端着胳膊站在入定的赵匡国面前,简单的几句话却被他说得意味深长。李郅和三炮对此都颇为不解,不知道萨摩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双叶见萨摩扭头看她,便从随身的工具箱里拿出两把柳叶刀,自己留一把,另一把走过去递给萨摩。二人一起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各自将手里的刀对准了面前的赵匡国。

“等等!”眼看着刀就要扎到赵匡国,萨摩却突然止住了动作。

“你知道人身上,哪部分最柔软吗?”萨摩凑近双叶问道。

“哪里?”双叶配合地反问。

“眼睛。”

“可是他闭着眼呢!”双叶故作为难。

萨摩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扒开了赵匡国的右眼。二人相视一眼,手里的柳叶刀便齐齐朝那只眼睛扎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匡国忍不住尖叫出声,双叶和萨摩也反被吓了一跳,尖叫着后退。站在后面的三炮更是吓得跳脚,连李郅也忍不住一手按住了腰间的佩剑。

赵匡国一醒,作案过程也随即水落石出。然而一个和众人了解到的截然相反的真相,却让人倍感唏嘘。

 

“萨摩,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案件结束后,双叶和萨摩已然熟络起来。

“干嘛?现在才想起来套近乎啊?”萨摩叼着只鸡腿,笑得贱兮兮的。

“滚!”双叶随手从席子上拔了棵草,便朝萨摩丢了过去,“你不过一个客栈打杂的,我干嘛要跟你套近乎!”

“哎!”萨摩躲开双叶丢过来的那棵草,“双叶你这抓到什么就丢什么的毛病谁给你养成的?就不能改改么?要是让四娘看到了,我会死的很惨的!”

“正好让四娘好好教训教训你!”双叶笑得幸灾乐祸,拔草的动作却是停了下来。哎?不对,我什么时候抓到什么丢什么了?双叶感到奇怪,脑海里似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看着双叶满脸疑惑拼命回想的样子,萨摩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双叶你这记忆力要不要这么糟啊…不过,这傻傻的模样,倒也不失为另一种可爱呢!

萨摩这人怎么回事?好好的突然傻笑什么!不过笑起来的样子好好看哎!双叶看着萨摩扬起的嘴角,完全没有发现自己也是同样的笑意轻扬。

 

3、一对戏精

 

“萨摩多罗!人呢!还不出来干活!”

一大早,四娘的夺命狮吼便传遍了凡舍的每一个角落,不三不四等一众伙计纷纷捂住耳朵以求自保。偏偏窝在被子里的萨摩却跟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翻了个身,睡得依旧香甜。

“萨摩多罗!”四娘气冲冲地闯进了萨摩的房间,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地上瞬时落了不少点心。

“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偷懒!地板,桌子椅子都擦了么!”

“四娘,你也看到了,我还没起来呢,怎么可能都擦完了。”萨摩睁着惺忪的睡眼,慢吞吞地说。

“那还不赶紧起来擦!”四娘看着萨摩一脸欠揍的模样,真恨不得打他一顿板子。

“哎,哎哟,我肚子,肚子突然好疼啊!”一听要起来干活,萨摩一下子捂住肚子喊起痛来,“四娘,我不舒服,能不能让我歇一天啊?”

“少在那装,赶紧起来干活!”四娘冷哼一声,并不上当。

“萨摩萨摩,快起来快起来!”二人正僵持不下,双叶突然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听说西市那边来了不少外域商人,有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呢!”

不过这屋里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啊。只见萨摩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蜷在床上,四娘美眸倒竖不为所动,两个人都跟入定了一样。

“呃,萨摩,四娘,你们这是干嘛呢?”双叶犹豫了半天,终是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双叶,我肚子好痛啊!”双叶一开口,萨摩立刻就叫唤起来,“疼得我都动不了了!”

“啊?怎么搞得这么严重啊!”双叶闻言吓了一跳,赶紧凑到床边去摸脉,可是好像没什么异常啊。

“双叶,你别听这小子胡说!”四娘用手里的扇子指着萨摩,“没事的时候活蹦乱跳的,一叫你干活就这疼那痛的。萨摩多罗,咱能玩点别的花样么?”

“四娘,我都疼死了,你还在那说风凉话,有没有点同情心啊!”萨摩捂着肚子打滚,鼻子眉毛都缩到一起了。

“懒得跟你说!”四娘翻了个白眼,转头看着双叶,“双叶,你把过脉了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想装病偷懒。”

“啊?”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双叶,先是一愣,随后眼珠一转,对着萨摩又是关切又是责备地说道:

“萨摩!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晚上睡觉前不要吃那么多!看看你这一地的点心!怎么样,吃坏肚子了吧!”

萨摩本还为四娘就这么盯着没法给双叶使眼色担心,如今听双叶这么一说,抱着肚子越发叫起痛来。

这下轮到四娘发懵了,萨摩这小子真生病了?可是双叶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是假的吧?再看看萨摩那痛得就差流眼泪的模样,四娘有些心软了:

“双叶,萨摩他到底什么病啊?”

“吃得太多导致的不消化。”双叶一本正经地说道,“等我写个消食的方子,喝两贴就没事了。”

“臭小子,就知道贪吃!这下给自己吃出毛病来了吧!”四娘又气又心疼,“得了,那你就老实在屋里待着吧!”

“可我的活还没干呢。”萨摩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时候想起干活了?”四娘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了,“行了吧你!就这样还能干什么活啊!我让不三不四去做,你今天就好好休息。”

双叶坐在一旁,一边写着药方,一边时不时地朝萨摩看一眼,怎么还没说完,我这方子都快写完了!难道还真要煎了喝不成!

“四娘你是说,我今天可以放假了?”萨摩收到双叶的信号,轻轻眨了眨眼睛。

“那你都病了,我还能不让你歇着么?”说是这么说,可是看着萨摩闪着期待的眼睛,四娘心里总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双叶,走!今天四娘给我放假,我们去西市逛逛去!”萨摩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下来,拉住双叶就跑,哪有半点生病动不了的样子!

“好!走!”双叶把手里的笔直接往桌子上一扔,就跟着萨摩跑出了房间。

四娘愣愣地看着二人跑远,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一阵风刮过,桌上那写了一多半的药方轻轻飘到了四娘的脚边。

“萨摩多罗!有种你今晚别给我回来!!!”

 

“萨摩又怎么惹到四娘了?”不三看着头上晃动的天花板,对身边的不四问道。

“谁知道呢。”不四答得漫不经心,“我更怕说不定哪天这房子就会在老板娘的吼声中倒塌了。”

“不三,不四,说什么呢?”四娘慢悠悠地走进厨房,脸上笑得极其危险。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干活去了!”不三不四一惊,齐齐向外逃窜,同时心里也在暗暗地感叹:生气时的老板娘,真的太可怕了!

 

“你说,我帮你了这么大的忙,你怎么谢我?”

一口气奔出了凡舍的双叶和萨摩,此刻正兴致勃勃地在西市上东逛西看。尤其是好奇心旺盛非常的双叶,一双眼睛看到什么都放光。

“我请你吃饭怎么样?前面那家的面可好吃了!”看着双叶调皮又得意的表情,萨摩只觉得心里面软得一塌糊涂,连眼睛里也染上了一种名为“宠溺”的神色。

“你就知道吃!”双叶不满地扬起了下巴,脸上满满的不屑。

“他家真的特别好吃!”萨摩象征性地争辩了一句后又接着道,“那你说,你想要我怎么谢你?事先声明啊,献身可不行,我还想多活一阵呢!”

“胡说什么呢!”双叶嫌弃的打量了萨摩一眼,“就你那一身肉,完全没有研究的价值好么?”

萨摩闻言表示不服,刚要出言反驳,双叶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她盯上了一只笼子里的怪鸟:

“老板,这是什么鸟啊?怎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小姑娘,这鸟叫秃鹫,以腐尸为食。秃鹫生性凶猛,很难抓捕的。”见双叶一脸的好奇,老板笑眯眯地解释道。

“哇,好神奇啊!”双叶盯了那只鸟许久,又回头看着萨摩,脸上写满了三个字:好像要!

萨摩和她对视了半天,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他摸出腰间的钱袋,不舍地掂了几下,可是看着双叶坚定的眼神,萨摩轻叹一口气,还是把钱袋打开,买下了那只秃鹫。

“嘿嘿,真可爱!”双叶拎着笼子,又蹦又跳,路都不好好走了,“就是有点瘦。拿回大理寺得好好养一养,等养肥了做成标本,哈!。”

双叶这么念念叨叨了一路,好像那只秃鹫已经变成标本摆在房间里了一样。萨摩在一边听得直想开口嘲笑她两句,可是看着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悦的双叶,嘲笑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真是个傻丫头,一只鸟就高兴成这样!萨摩在心里暗暗地想。至于这只秃鹫后来被三炮意外弄丢,却是两人不曾想到的。

当二人把西市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看了个七七八八的时候,太阳已经越过了头顶,有些偏西了。

“好像有些饿了。”双叶摸摸肚子,又扭头看向身边,“萨摩你饿不饿啊?”

“能不饿嘛!”萨摩半是委屈半是抱怨地道,“一早上起来什么都没吃,又陪着你走了一天,早饿扁了!”

“不许打我家小可爱的主意!”见萨摩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秃鹫,双叶急忙护住手里的笼子。

“切!”萨摩嫌弃地看着护犊子一般地双叶,“我对你家小可爱没兴趣!那么瘦,都没多少肉!还不如一只烧鸡呢!”

“那我们回去吃饭吧。”双叶抬头看了看,发现确实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萨摩一定已经饿坏了。想到这里,双叶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愧疚感。

“瞎寻思什么呢?”萨摩看出双叶所想,抬手搭上她的肩膀,“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小萨,双叶,你俩也来这吃啊!”说来也巧,三炮和他几个朋友也在这家小餐馆里吃饭,见到双叶和萨摩,便开口打了个招呼,“哎呀我去,双叶你这手里拿的什么玩意!”

双叶故意把手里的笼子往三炮身边送了送,惹得三炮直往一边躲,三炮的朋友们见此情景想笑又不敢笑,长安炮哥英勇无畏的形象一下子碎了个稀里哗啦。萨摩乐得在一旁看热闹,见两人闹得差不多了,便伸手拿过笼子,道;

“都别闹了,我还饿着呢!”

听到萨摩如此一说,双叶便也收了玩闹的心思,饥饿感也随之而来。因此二人离了三炮,另寻了位子坐下吃饭不提。

三炮和朋友吃完饭的时候,双叶和萨摩已经吃完离开了。

“一共是一百二十文。”餐馆老板对前来的结账的三炮道。

“一百二十文!”三炮惊得声调都高了好几度,“老板你最近缺钱吗?缺钱也不能这么抢啊!你一定算错了!”

“没错没错。”老板拨弄着算盘道,“刚才两位客人离开的时候说了,他们是炮哥你的朋友,所以他们的饭钱就由你代付了。”

三炮不用想都知道那俩人是谁,心中也忍不住吐槽,这俩人,到底都吃了些什么,也太能吃了!不过想到萨摩的饭量,这个价格好像也不算太多。嗯?我怎么还帮他说话呢!三炮容量不太大的脑子里卷起了一场风暴,而结果,自然就是他稀里糊涂地付了所有的钱,甚至都没有想到要去找萨摩讨个说法。当然就算他真的去找萨摩要说法,一定也只是自讨没趣,没准还会被坑得更惨。

 

双叶和萨摩吃完饭便慢慢地往回走,只是离凡舍越近,早上四娘那句“有种就别回来”就越清晰。完了完了,就这么回去一定会被四娘打死的!两个人都苦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正发愁呢,前方忽然传来李郅的声音:

“萨摩,双叶,你俩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二人对视一眼,当即灵光一闪。

“老大老大,”双叶上前一步拉住李郅的袖子,“萨摩偷懒不干活惹四娘生气了,四娘不让他回去了!”

“哟,回不去了?”李郅闻言,笑得幸灾乐祸,两手一摊,“我也没有办法呀。”

“老大!”双叶晃着李郅的袖子,“四娘不留萨摩,萨摩在长安就没有地方可去了。他要是离了长安,谁帮我们破那些疑难怪案啊!”

嗯,双叶说得也有些道理。李郅有些动摇。

“算了双叶,别求他了!”萨摩故作放弃,“我离开以后,你们若是案子遇到疑点,便写信来问我吧。虽然费点时间,但我不会不帮你们的!”

得,听萨摩这意思,倒显得自己小气不愿帮他了。李郅心里暗笑,便开口道:

“行了你,别在这用激将法了!我去找四娘,就跟她说,你是帮我办事去了。”

“真的?谢谢老大!”

李郅无奈地摇摇头,假装没有看到双叶扭头和萨摩交换了一个成功的眼神。

 

来到凡舍,李郅刚打开门,一把尖刀便带着杀气飞了过来,吓得他赶紧把门关上,于是那刀就牢牢地钉进了门框里。门内传来了四娘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还敢回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四娘说着便一把打开了门,结果发现站在门口的不是萨摩,而是一头冷汗的李郅。

“哟,李少卿呀,怎么是你啊?”四娘秒变小女人,笑得温柔而妩媚,“刚刚没吓着你吧?”

“没,没有,那个”一想到刚刚那把差点扎在自己脑门上的飞刀,李郅就心有余悸,人也跟着怂了不少。可是眼角瞥到躲在不远处对自己充满希望的两只,李郅还是咬了咬牙,开口道:

“那个,我听双叶说,你把萨摩赶出来了?”

四娘闻言挑眉,李郅心里也跟着一抖。

“行了,都别躲着了,出来!”四娘看着不远处的阴影说道。

于是萨摩和双叶低着头垂着手,不情不愿地挪了出来,就像两个犯了错怕被训斥的小孩。看得李郅莫名地心疼,直接就对四娘说道:

“你也别怪他们两个,是我找他们俩帮我办事去的。”

萨摩和双叶一齐可怜巴巴地看着四娘,拼命点头。

“原来是李少卿找他们俩办事啊。”四娘笑了笑,朝李郅伸出了一只手,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李郅却是不曾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可是看看身后两只满脸的“赶紧给呀”,只得认命般抖着手,交出了身上的钱袋。

四娘接过钱袋,掂了掂,觉得重量还比较满意,便对着门口两个鬼灵精道:

“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吧。”

萨摩和双叶闻言如蒙大赦,欢呼着跑进了凡舍。

 

“这两人身上哪那么多戏!”李郅目送着二人进去,又嫌弃又无奈。

“可不是嘛,一对戏精!”四娘看着正在欢笑打闹的二人,笑得欣然。

 

4、我知道错了VS你别生气了

 

公孙四娘越来越觉得当初收留萨摩多罗是个错误的决定。这小子不仅偷吃,会吃,还能吃。每次偷吃专挑好东西不说,一吃就是个干净。因此,当萨摩第N次吃光了店里一早的采买之后,四娘终于忍不住要大开杀戒,于是店里的伙计纷纷让路。

 

“四娘,四娘,你别打呀!我知道错了!”萨摩尖叫着,抱头四处逃窜。

“你给我站住!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四娘举着烟袋在后面步步紧追。

“四娘,我不就偷吃点东西,你至于这样嘛!”萨摩一边逃一边抱怨道。

“你把店里一天的食材都吃掉了,还敢说‘点’?!”四娘深吸一口气,顿时杀气更盛。

“可是我肚子饿呀!四娘,别打了!别打了,四娘!四娘我真的知道错了!四娘!”

“你哪次不说知道自己错了!知道错了,你倒是改呀!这都第几次了!再这么下去,老娘这店非被你小子吃空不可!”

“四娘,四娘,你要是把我打坏了,谁帮你干活啊!”

“还好意思跟我提干活!萨摩多罗你干过活吗?你给我站住,还跑!”

萨摩东奔西逃,四娘穷追不舍,两个人愣是绕着凡舍跑了好几圈。李郅带着三炮办事路过,本想进去瞧瞧,顺便喝口水,然而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老大,里面啥情况啊?哪来这么大杀气啊!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三炮瞪大眼睛,一脸的紧张。

李郅却只是轻轻一笑,拍拍三炮的肩膀:

“没事,我们回去吧。”

“啊?这就回去了?”三炮迟疑地看着李郅离去的背影,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凡舍。随即四娘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臭小子你还跑!看我抓住你不扒了你的皮!”

三炮一惊,紧跑两步追上李郅。哎呀妈呀!太吓人了!怎么还要扒皮呢!

 

比起凡舍一楼的“热闹非凡”,二楼却是一片祥和。

“双叶,听说城东那边新开了一家胭脂铺,质量特别好!好多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抢着去买呢!”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涂了那胭脂,脸上血色红润,特别光彩照人呢!”

紫苏和双叶两个人聊得正开心,楼下却猛地一震,带着楼上也跟着晃动。

“双叶,你说四娘会不会真的把萨摩打死啊?”紫苏抻脖往楼下瞅了一眼,有些担心。

“放心吧紫苏,不会的!”双叶满不在意地喝了口茶,“四娘要是真舍得把萨摩打死,他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可是四娘今天好像特别的生气!”紫苏还是不太放心。

“你这么一说,今天闹得好像是比平时厉害。”双叶轻轻拧了拧眉,随即又松开,“没事,真打死了,正好给我剖开看看萨摩的胃和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啊?”紫苏闻言不由得往边上缩了缩,双叶的样子有点可怕。

 

“双叶!你也太没同情心了吧!”萨摩耳尖听到了双叶的话,“要不是昨天晚上陪你去河里抓鱼,我至于饿成这样么!也不知道下来帮帮我!啊,四娘,我知道错了!”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谁趁着我摸鱼的时候,在岸上把鱼吃了个干净!大晚上吃那么多,也不怕撑着,还好意思早上起来喊饿!”双叶不冷不热地回敬道。

“你听听你听听!双叶都不帮着你了,我今天非逮着你不可,往哪跑!”四娘抄起旁边桌子的一个茶杯,直接把萨摩砸趴在地,失去了逃跑能力。

“老板娘威武!”店里伙计见状,一同拍手庆贺。

 

紫苏原本是有些同情萨摩的,可是一听说他昨晚明明偷吃了双叶那么多鱼,早上还吃掉了凡舍一天的采买,原先的同情立刻就变成了罪有应得的活该。

“紫苏,茶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们等下去城东看看那家胭脂怎么样?”听到楼下萨摩被擒,双叶心里止不住地笑。

“好呀好呀!”紫苏点头答应,“顺便再去成衣铺看看,最近天气有些转凉,我想买点料子做几件新衣服。”

“好。我们走。”

说着,二人便一齐起身下了楼,正好看到萨摩苦着一张脸,手里被四娘塞了个篮子和一张纸。

“去,按着这个单子,到集市上都买回来!要是少了一点,以后你都别想吃晚饭了!”

萨摩撅着都能挂个油瓶的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门。四娘倒是好说,卖个乖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只是怎么样才能让双叶消气呢?萨摩抬头看着前面双叶和紫苏说说笑笑的身影,心里默默琢磨着。

 

“双叶双叶,你帮我看看,这两件那个好看?”紫苏手里拿着一明黄,一水蓝的两件襦裙,轮番往自己身上比试着。

“我觉得这个好看。”双叶看了看,又从架子上挑了件粉白色的出来。

“这个会不会太素了?”紫苏看着双叶递过来的衣服有些迟疑,“父亲准备过几天半个家宴,虽说不需要穿得多华丽,但总是要亮一些才好。”

“这样啊。”双叶听了又仔细看了看紫苏手里的衣服,最后指着明黄色的那件,“那就它吧。鲜亮端庄,绝对合适!”

“我也觉得这件好。”紫苏又将衣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然后便找老板订做去了。

紫苏在那边量尺寸,双叶就在一边随便看看,想着自己要不要也添置几件新衣服。

“这位姑娘,瞧你皮肤白皙,面色红润,这款裙子刚好适合你!”店里的伙计见双叶看了半天,以为是衣服款式太多花了眼,便挑了一件淡绿的长裙递到双叶面前。

“没事,我就随便看看。”双叶婉言谢绝了热情推荐的小二,心里却着实觉得那裙子颜色不错,只可惜不是条裤子。

“双叶,刚才那条裙子挺不错的啊?”出了成衣铺,紫苏开口问道。

“不错归不错,可是裙子行动太不方便。”双叶解释道,“我还是更喜欢裤子一点。”

“你还真是个工作狂!”紫苏无奈地摇摇头,暗自替双叶惋惜着。这么可爱的姑娘,怎么净喜欢那些吓人的东西。

等到了胭脂铺,紫苏去跟伙计询问颜色和香型,双叶则拉着老板追问原料,就差把老板问急眼了。

“双叶,”紫苏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拉住双叶,“你就别逼人家老板了。原料可是商业机密,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你!”

“我又不是问来做胭脂!”双叶辩解道,“我只是想找找合适的颜料给我家小可爱们上色。我手里那些颜色都太假了,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那些东西没真实感才比较好吧!想起上次一进到双叶的工作间就尖叫着逃出来的三炮,紫苏心里默默地想。

最后,双叶到底还是凭着“大理寺”的腰牌,硬生生地从胭脂铺老板那里要来了原料单。看着双叶笑得得意又满足的模样,紫苏不禁怀疑和双叶一起逛胭脂铺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双叶和紫苏继续逛街不提,却说萨摩一个人提着个菜篮子,满脸苦相地走在集市上。两旁叫卖的各色小吃看起来是那样的诱人,可是四娘给的钱只有那么一点点,刚刚够完成采买。萨摩只得无奈吞了吞口水,想着日后定要把这些东西都吃个遍。走着走着,萨摩注意到路边一个卖木雕的小摊子,做工精巧细致,萨摩眼睛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待萨摩提着慢慢一篮子东西回到凡舍,一只脚刚迈进去,一个茶杯就迎面破风而来,吓得萨摩急忙低头,这才将将躲了过去。

“四娘,我也没干什么,干嘛又打我!”

“去采买都能这么半天,让老娘怎么招呼客人!东西都买齐了?”四娘踱着步,斜眼瞧着萨摩手里的篮子,似乎在检查有没有短缺。

“买齐了!买齐了!”萨摩媚笑着递上手里的篮子,“四娘你看看,一两不少,都在呢!”

“这是什么?”四娘眼尖,看到了篮子里的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瞧,原来是盒胭脂。

“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专门买回来孝敬你的!”萨摩夸张的用手比划着,“人家老板说了,这款胭脂最适合天生丽质的人用了,擦上以后保证比天仙还动人!我一听,当时就想到了四娘你,于是就给你买回来了。”萨摩说完,还故意眨眨眼卖了个萌。

“死小子,算你有良心!”四娘笑骂一声,拿了胭脂便回屋补妆去了,哪里还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萨摩冲四娘离去的背影吐了吐舌头,随即转身出了门,往大理寺去了。

 

双叶之前和紫苏在街上遇到了以前当屠夫时给自己提供活猪的猪场主。两人一番寒暄之后,那人便将刚切好的上等猪肉尽数给了双叶。双叶推辞不及,也便收了,想着回大理寺给大伙做点什么吃的。因此,当萨摩多罗来到的时候,双叶正在屋里起劲地剁猪肉。

“双叶?”萨摩站在双叶的工作室门口,稍稍往里探了探脑袋。

听闻有人叫她,双叶停了手上的动作往门口看去,见是萨摩,便又低了头继续剁她的肉,一边剁一边道:

“怎么是你啊?四娘不生气了?”

“怎么就不能是我啊!”萨摩背着手走进来,“四娘忙着呢,没空生我的气。”

见双叶不答话,萨摩又往双叶身边凑了凑:

“双叶,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生气?生什么气?我没生气。”双叶头也不抬,专心地剁着案板上的猪肉。

没生气?!萨摩一脸冷汗地看着双叶加重了手上剁猪肉的力道,心中暗暗祈祷双叶没有把那堆即将变成肉酱的猪肉当成他。

“嘿嘿,”萨摩尬笑两声,将背在身后的双手伸到了双叶面前,“双叶,我送你个木雕,你别生气了!你看看!”

双叶随意地抬眼一瞄,这木雕看着怎么有些眼熟啊!双叶颇为诧异地盯着木雕看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一脸小心翼翼的萨摩。就这样轮番打量了许久,双叶终于确定,这木雕就是照着萨摩的样子刻出来的。

“哎嘿嘿,”萨摩看着双叶脸上又是惊奇又是不解,小心地把木雕转了个个,陪着笑解释道,“这是我专门让人照着我的模样刻的,你看,后背上还刻着我的名字呢!”

双叶接过萨摩手里的小木人,仔细看了看,背上果然刻着“萨摩多罗”四个字。

“这个小木人就是我,你要是还生我的气,就拿这个敲它!”萨摩说着又递上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小木锤。

双叶看看萨摩,又看看手里的小木人,当即拿过萨摩递上的小木锤,把木人从头到脚狠狠砸了个遍,直看得萨摩胆战心惊。敲完似乎还不过瘾,双叶又将小木人放到了一旁的案台上,在它面前插了柱香。

“双叶!你不至于这么狠心吧!”萨摩见状惊叫出声,可是一见双叶瞥他,又自软了气势,“好吧好吧,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

敲也敲了,供也供了,双叶到底消气没有啊?萨摩看着重新拿起菜刀准备躲猪肉的双叶,心里有些没底。

“双叶,你别生气了嘛!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你还是多刻几个木人给我比较保险!一个太容易坏了!”双叶又剁起了猪肉,只是这一次,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你这是有多少酷刑在等着我啊!好好好,只要你不生气,怎样都随你!”萨摩故作无奈苦笑,心里却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双叶笑了,笑了就说明不生气了!

“双叶,你剁猪肉准备做什么啊?我帮你吧!”萨摩说着拿起工具台上另一把菜刀,和双叶一起剁着猪肉。

“双叶,你看我剁成这样行么?”

“双叶,今天是不是有好吃的啊?”

“双叶,你渴不渴啊?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双叶……”

“你别添乱!”双叶终于受不了地把萨摩推到了一边,“弄好了会有你那份的!现在给我在边上老实待着!”

萨摩嘿嘿地笑着,乖乖地在案台边坐下。哎?木人面前的香,没有点燃哎!萨摩看着还在忙碌的双叶,忍不住眉开眼笑,就知道你舍不得!

 

凡舍里,四娘看着镜中自己因为过敏而红肿的脸,嘴唇抖了又抖,

“萨摩多罗!老娘绝对饶不了你!”

 

“阿嚏!”大理寺里,萨摩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双叶急忙问道,“是不是我胡椒粉放多了?”

“没有没有!”萨摩摆摆手,“双叶做的东西最好吃了!”

 

什么?你问大理寺的人有没有吃到?就萨摩那饭量,够不够他一个人吃还是个问题呢!哪还有大理寺其他人什么事!

 

5、近朱者赤

 

随着小分队合作的次数越来越多,几人之间的感情也自然越来越亲,尤其是萨摩多罗和谭双叶这对活宝,有事没事总爱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各种稀奇古怪的鬼点子层出不穷。

本来嘛,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两个鬼灵精走得近一点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因此,李郅觉得萨摩和双叶走得过近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只要找得到双叶就不愁找不到萨摩,这总比厚着脸皮去问四娘要来得容易,虽然萨摩的租金还是要照付的。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推移,李郅发觉原本很美好的一件事似乎变得不那么美好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前不久,大理寺同僚林少卿接了个案子,可是自家陈仵作对于证物的查验却迟迟得不到进展,无奈之下只得前来请李郅这边的双叶帮忙。李郅倒也爽快,一口答应下来。双叶本就是好玩的性子,有新鲜玩意自然乐得研究,也就没推辞,兴奋得忙活了好一阵子,查验结果刚出来,李郅就带着三炮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双叶,之前交给你查验的样本结果出来了没有?林少卿那边催着要呢!”

“出来了,出来了。”双叶听见声音也不抬头,只忙着拼萨摩昨天刚送来的老鼠骨头。

“在哪呢?结果怎么样?”李郅本就着急,见双叶只顾着低头玩骨头,说话不由得更急促了一些。

“想知道啊?”双叶放下手里的骨头,抬头冲着李郅狡黠地一笑,“好说,先给我涨三倍的工钱!”

意料之外的发展,令李郅一时说不出话,一旁的三炮却是难得地先一步反应了过来:

“双叶,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是仵作,查验证物是你的本职工作,你怎么还要涨钱呢!”

“呃,双叶,”李郅顿了一下,算是从刚才的惊讶中缓了回来,“平常要多学习萨摩身上的优点,别总沾染这些乱七八糟的坏习气。”

“萨摩身上有优点么!”三炮闻言低声嘟囔了一句,那小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还贪吃爱财!就脑子转的快点吧,还没什么好主意!哪来的优点!

双叶对此却不甚在意,只是笑得一脸精明:

“第一,我是个仵作没错,查验证物是我的本职工作也没错,但前提是,这是我们自己的案子。你让我做额外的工作,却不给我加工钱,这说不过去吧?”

好像是这么个理,李郅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出理由。

“第二,”双叶伸出两个手指,在李郅面前晃了晃,“从萨摩身上我学会了要捍卫自己的权益,这难道不是优点吗?”

“你你你,少在那废话!林少卿那边还急着呢!赶紧的,把结果给老大!”三炮见说不过双叶,决定硬要。

“就算不涨工钱,也总得有点好处吧?没好处就别想知道结果,以后这种事情呢,也不要来找我。我可是很忙的。”对于三炮那毫无威慑力的威胁,双叶才不在乎呢!萨摩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付不讲理的人就要比他更不讲理。何况自己也不是完全没理,虽然这理有那么一点点歪,但也是理嘛。

李郅无奈地看着双叶环着胳膊,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默默叹口气,抬手在腰间摸出一颗石子丢出窗外,随即便听到什么东西落下的声音。李郅扭头对着三炮示意,后者立刻跑了出去,不多时便提了一只雀鸟回来。

双叶一见,眼睛顿时一亮,紧走几步上前接过,喜不自胜地捧在手里左看右看,还时不时地摸摸鸟背上的羽毛,好像它还活着一般。

“咳咳,” 李郅清咳几声,提醒双叶这里还有两个大活人呢,“好处也给了,我们要的东西呢?”

“哦,在里面呢,我去给你们拿。”双叶这才想起来李郅是来拿查验结果这码事,转身进里屋拿了报告单交给李郅,“都写在这上面了,你给林少卿他们送去吧。”

说完,双叶也不再管李郅三炮二人,低头把玩新得的雀鸟去了。李郅也不多做停留,摇了摇头便带着三炮离去。倒是三炮颇为不甘地回头瞅了双叶好几眼,想着下次什么时候扳回一城。

 

自此,李郅本就难过的日子越发过得艰难,然而四娘的生活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萨摩多罗!你又在作什么妖呢!”

四娘大早上刚一踏进厨房,就看见里面一片狼藉,萨摩呆立在案板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萨摩多罗!老娘问你话呢!”四娘上前几步,手里的扇子毫不客气地往萨摩脑袋上招呼。

 “啊,四娘你来得正好!”萨摩回过神来,也没喊疼,直接就开口道,“我正在研究猪肉怎么切会比较好吃,还没切几下猪肉就没了,你让人再上街买点。”

“什么!”四娘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萨摩多罗!你居然又把一天的分量都吃掉了!”

“哎!四娘你别急着打呀!”萨摩扔下手里的菜刀抱头逃窜,“我这也是为了凡舍能把猪肉做得更好吃啊!这样以后客人才会越来越多嘛!”

“食材都进到你肚子里了,客人吃什么!吃的都没有哪还会有客人来!”四娘气得边追边打,只恨不得拿块抹布堵住萨摩那贪吃擅辩的嘴。

“所以四娘你还不快叫人上街去买啊!”萨摩不怕死地喊完这一句,紧接着就不小心踩到了掉在地上的一片烂叶子,脚下一个打滑,萨摩整个人便结结实实地磕在了灶台上,一时只觉周围星光闪闪,不知身在何处。

“哎呀!萨摩!你没事吧!”双叶一进来就看到萨摩扶着脑袋晕晕乎乎地坐在地上,当即三步并两步跑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只是撞了一下之后,回身对着四娘埋怨道:

“四娘,你下手怎么这么重啊!看看萨摩头上那个包,都有卵石那么大了!萨摩可是我们大理寺的首席外援,破案都指着他呢!你说他这脑袋要是有个好歹,我们以后还怎么工作啊!”

“双叶你可以啊!连老娘都敢数落了!”四娘指了自己鼻子半天,终于找回了语言能力,“他脑袋上那包是他自己撞的,又不是我打的!”

“那你要不追着他,他会撞到头嘛!”双叶不服。

“他要没把厨房弄成这样,我会追着他打么?”四娘反驳,“你自己看看,这厨房,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双叶一听忙四处瞧了瞧,嗯,是挺不像话的,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

“可是……”双叶正要开口狡辩几句。

“可是什么可是!”四娘扇子一挥,直接把双叶尚未说出口的话拍散在风中,“你还好意思说呢!自从你和萨摩凑到一起,老娘这厨房里就没消停过!以前吧,萨摩也就是偷吃点东西,现在可倒好了,成天没事就拿着把菜刀东切一下,西剁一刀的。说是什么在研究让食物更好吃的切分方法!我看都是跟你学的!”

双叶闻言微愣,萨摩最近确实对解剖刀法很感兴趣来着,两个人也的确在停尸房里没少折腾。这么说来,好像,真的是自己理亏哎。

“我……”双叶嗫嚅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慢慢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娘那黑得可以滴下墨来的脸。

“总之你们两个,在不三不四新一轮的采买回来之前,把厨房给我收拾干净!”

四娘气呼呼地扔下这句话,不再搭理这两人,转身出了厨房。双叶无奈地回过头,却刚好看到已经清醒过来的萨摩在听到四娘的话后,整个人猛地往后一仰,两眼一翻,躺尸装晕。

“装什么装!给我起来!”双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踢了他两下,萨摩借力晃了晃,没动地方。

“真晕了?”双叶半信半疑地凑近萨摩瞧了瞧,随即眼睛便眯了起来。如果萨摩看到双叶这个表情,一定就会意识到双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主意。可是他现在装晕闭着眼呢,自然也就不会看到双叶嘴角危险的笑意。

“萨摩居然真的把自己撞晕了,这可怎么办?”听着双叶焦急担心的语气,萨摩心中暗喜,拼了命地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却依然阻止不了眼睑的抖动,只得暗暗祈祷双叶不要看到才好。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双叶,轻笑着拿出随身的柳叶刀,又往萨摩身边凑了凑,故作犹豫地说:

“这么半天都没醒,别是脑子里撞出血块了吧?真这样可就麻烦了,不行!我得开个颅看看!”说着,便伸手去割萨摩的头发。

感受到头顶传来金属的凉意,吓得萨摩急忙睁开了眼睛:

“双叶,你还真打算给我开颅啊!”

“舍得醒了?”双叶收起手里的刀,玩味地看着他。

“你都要对我下刀了,我敢不醒么?”虽然在双叶收刀的时候就知道刚刚碰到头顶的其实是刀背,然而萨摩还是委屈地撅起嘴巴控诉着。

双叶哼笑一声本想说些什么,可是四目相对,不知是谁的眼波流转,水光氤氲,登时便失了话语。两人之间的距离竟是如此相近,近得足以感受到彼此温热的鼻息,而这个距离,似乎,还在缩短。

双叶猛然反应过来,噌地一下直起了身子。耳根明显能够感觉到在发烫,心脏也似乎跳得比往日快了很多,双叶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努力让自己快些平复下来。萨摩亦愣在原地,须臾,红唇轻挽,笑得有些遗憾,就差那么一点。抬头看到脸色泛红的双叶拼命地做着深呼吸,萨摩心情大好,一时笑意更盛。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双叶,一低头便看到萨摩对着自己发笑,面上还未来得及褪去的红色,一下子又深了几分。

“还笑!等下四娘回来看到厨房还是这个样子,非要气死不可!还不快起来收拾!”

“双叶,真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有脸红的一天。”萨摩促狭地笑着,应声起身。可是迎接他的,却是一片白菜叶子。

“萨摩多罗!我叫你乱说!”双叶貌似有些恼怒,萨摩那笑看得她浑身别扭,于是随手在灶台上抓了个什么就扔了过去。看到萨摩被砸到瞬间的表情变化,双叶一下子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因此,扔东西的手不仅没有停下了,反而越丢越快。

“双叶,你又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砸我!”萨摩一边抗议,一边躲避。至于像五年前那样把双叶丢来的东西再扔回去,现在的萨摩,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了。

双叶只顾自己砸得高兴,一时也并没有注意到萨摩说的“又”是个什么意思。

 

当四娘终于又一次回到厨房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比早上更加混乱的厨房,和还在丢东西打闹的两只小祖宗。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气急了的四娘,一手拎起一个,直接把二人丢了出去,“从今以后,再也不许你们进厨房!!!”

“知道了。”双叶和萨摩站在厨房门口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随即相视一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哎,等等等等,双叶看着一身菜叶子的萨摩,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时候,也见过一个这样子的人。再仔细想想,好像那个人长得也和萨摩差不多。那个时候,似乎也是在一个厨房里。厨房,厨房。

“啊!”双叶不禁惊叫出声,倒是把萨摩吓了一跳。

“好好的,你瞎叫什么呢!”

“原来装鬼吓唬我的人是你!”双叶抬手指着萨摩。

“我什么时候,装鬼吓唬你了。”萨摩本能出言反驳,却忽然意识到双叶说得是5年前的事,后半句话一下子便失了底气。

“肯定是你!我想起来了!”双叶一脸笃定。

“你记错了吧?”萨摩装傻,默默开溜。

“不是你你跑什么呀!萨摩你给我站住,别跑!”

“我才不要呢!”

萨摩在前面飞奔,时不时也会回头看看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双叶,唇边笑意飞扬。

傻丫头,你终于记起我了,真好。

 

  1.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萨摩最近有些郁闷,自从双叶想起5年前那场混战,她就总以这个为借口指使他,美其名曰是对她当年所受惊吓的补偿。

    当年你明明镇定得很,哪里有半点被吓到的模样!萨摩暗自腹诽,却还是乖乖地按着双叶的吩咐照做不误。今天帮忙搬个尸体,明天陪着进山挖草药,后天再去猪场杀个猪,再加上凡舍还有个四娘,总之就是不得闲。

    “双叶,你说你都是大理寺的仵作了,怎么还做这杀猪的活啊?”萨摩死死地按住条案上全力挣扎的母猪,惊天动地的嚎叫声充满了整个院子。

    “以前当屠夫的时候没少受这家老板照顾,人家找我帮忙自然是要答应的。哎呀,萨摩你按住了,别让它乱动!”双叶在一旁磨着刀,时不时地往萨摩那里瞅一眼。瞧他那笨手笨脚的模样,就差整个人趴猪身上了,这要是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要被宰不是猪而是他萨摩呢!双叶心里明明都要笑翻天了,手上却还是在不紧不慢地磨着刀。

“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按了好么!这猪力气怎么这么大啊!你再不快点动手我就真的要按不住了!”萨摩的五官已经开始有些扭曲,估计是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谭丫头,锅里水烧差不多了,下刀吧。”猪场老板李大富看了看灶台上的锅,对双叶说道。

“知道了,李叔。”双叶应了一声,提起手里的刀便朝条案上的猪刺去。

“双叶你小心一点,不要把血溅到我身上。啊啊啊啊啊!”

“哎,你瞎嚎什么呢!”双叶推了依旧狠命按着死猪不动的萨摩一把,“猪都没声了!”

“啊?”萨摩睁开眼,还有些懵。

“哎呀,谭丫头这杀猪的技术就是好啊!我见过那么多屠户,没一个能跟丫头你比的!”李大富看着双叶三两下就把猪收拾得干干净净,语气里满满都是赞叹,“丫头,不考虑考虑回来接着做屠夫?李叔随时欢迎你!”

“那怎么行!双叶现在可是大理寺的仵作,怎么能做一个小小的屠夫呢!”双叶还没作答,萨摩先不干了。开玩笑!双叶要是做回了屠夫,那以后大理寺里谁陪他玩啊!

“屠夫怎么了!”李大富一听就不乐意了,“小伙子,你别瞧不起这行,要是没有屠夫,谁来杀猪?没有人杀猪,你哪来的猪肉吃!”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哼!萨摩扁着嘴扭过头去不理他。

“李叔,萨摩一向就爱胡说,您别介意。”双叶急忙开口打圆场,“这杀猪嘛,不是专业的人也一样能杀,可这仵作要是不专业,可就没法解读逝者留下的最后信息了。您说是吧?不过您放心,只要您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保证不推辞!”

“还是丫头会说话!”李大富脸上重新露出笑意,“来来来,这个猪腿你们拿回去,我家的猪肉,不是我吹,那就是跟别家都不一样!小伙子回去多吃点!我说要把猪绑起来,丫头偏不让,小伙子帮着按猪也累坏了吧?”

“可不是嘛!”萨摩刚开口就看见双叶挑眉看他,忙又改了口,“李叔家这猪肉看着就好吃!我不累的,一点都不累,真的!”

“那就谢谢李叔了。”双叶接过猪腿递给萨摩,礼貌地跟李大富道谢告别。

 

“双叶,你干嘛不让李大叔把猪绑起来?”离了猪场,萨摩便迫不及待地质问双叶。天知道他为了压住那只猪,把下辈子投胎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猪要是绑起来了,还要你干什么?”双叶不答反问。

“我堂堂大理寺首席外援神探,你居然拉我来做体力活?!”萨摩半拦在双叶身前摊着手。

“体力活怎么了?大理寺里除了紫苏千金小姐是动脑的,其他人谁做的不是体力活?况且你现在做都做了,还说什么说!还有,当年谁装鬼吓唬我来着?那时候人家还只是个小姑娘,你怎么能做那样可怕的事情!”双叶一边说一边故作委屈地抚着胸口。

“…不跟你计较!”萨摩深吸一口气,认输。

 

二人拎着猪腿刚走到凡舍门口,李郅便带着三炮迎面走来:

“找你俩半天了,出案子了,快走!嗯?萨摩你身上什么味!”

“天哪,萨摩你是被猪临幸了么!一身的猪骚味!”三炮吸了吸鼻子,惊呼。

“去你的!你才被猪临幸了呢!”萨摩白眼一翻,拎着猪腿进了凡舍,随即:

“萨摩多罗!给老娘赶紧滚去洗澡!不把你身上的味洗干净不准出来!”

“四娘,那猪腿记得给我留点!”

“你给我,洗!澡!去!”

“噗!”三炮最先笑出声来,李郅也不禁抬手掩了嘴角,却依旧遮不住眉眼间的笑意,双叶更是笑得幸灾乐祸,止都止不住。因此萨摩一出门,看见的便是双叶翘着嘴角眉眼弯弯的模样,心下一动,眼中便满是柔情。

“这么快就出来了?澡洗完了?”李郅强压笑意,开口问道。

“你不说有案子嘛?所以我换了身衣服就出来了。”萨摩扭过头,还是那没心没肺的模样。

“嗯,我们走吧!”提到案子,李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严肃,带着三炮和萨摩径直去了此次的案发现场,贾府。而双叶则一人回往大理寺,尸体已经被人运回去了。

 

“哇,贾家捣腾药材多年,果然家大业大啊!”一进贾府的大门,萨摩便瞪着他那双眼睛,东瞧西看的,“这开门见水,生财有道!啧啧啧,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福气!”

“别扯你那些歪门邪道!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看风水的!”李郅扭头扔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萨摩对此表示懒得搭理,正想着要不要再去个别的地研究研究,先他们一步赶到打探消息的三炮便迎面走了过来。

“老大,我打听清楚了。”三炮开口直奔主题,“最先赶到现场的有五个人,其中之一是死者的外甥,其余的都是仆人。”

李郅点头表示知道了,尚未开口,又另有一穿戴整齐的人带着家丁迎来,一问之下方知,这人就是死者贾仲元的外甥,邓维。

萨摩对大理寺的例行问话并不感兴趣,李郅问李郅的,他呢,就在一边瞧着他的风水,想着将来定要布置得比这贾家还要能聚财,当然也得能镇镇双叶那些宝贝的邪气。嗯?邓维刚刚好像说有鬼?还是五个?有点意思!萨摩转了转眼睛,若有所思。

 

“奇怪,这个人居然死于天花!”验完尸的双叶围着口巾走出了工作间,萨摩等人也都围着口巾,已在外面等了好久。

“天花?长安城怎么可能有天花?”李郅闻言很是惊讶。

“天花不是传染病么?不是说流传得可快了来着?可这贾府里也没听说还有谁病了啊?”三炮也是一脸的疑惑。

“双叶,别是你验错了吧?”萨摩随便往屋里的桌案上一坐,把口巾一摘,顺手拿了块旁边盘子里的点心,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双叶扭过头看了萨摩一眼,微笑着走到他面前站定。萨摩浑然不觉双叶眼中暗含的危险,手里的点心吃完了,就又拿了块新的,还一边吃一边看着双叶,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谁料双叶冷不丁抽出插在腰间的柳叶刀,一个抬手,刀刃便架在了萨摩的脖子上。萨摩手里刚咬了一口的点心也随即掉在了地上,就连站在不远处的三炮李郅二人也跟着受到了惊吓。

“双,双叶,你冷静点!这,真,真伤到人,可就不,不好了。”三炮抖着舌头,好容易才说出这么一句完整的话。

“你可以怀疑我的人格,但你不能怀疑我的能力!”无视掉三炮,双叶只是紧紧盯着眼前惊得一脸懵的萨摩,两只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

李郅还是第一次见到怒气冲天的双叶,不可置信地瞅了她半天,然后又半是同情半是探究地瞧了瞧萨摩,好奇这个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捣蛋精能做出什么反应。不过双叶这火冒三丈的模样,却让李郅一下子联想到了四娘,如果四娘也这样对自己发火…李郅忍不住抖了一抖,那画面太可怕不敢想象。可是李郅怎么也想不到,他接下来看到的画面比他能想象到的更加可怕。

萨摩完全没有预料到双叶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不过也只是一时而已。萨摩看着眼前气得就差怒发冲冠的姑娘,眨了眨他那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嘴唇轻轻一撅,一个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飞吻就这样完成了。

“呕!”成功被恶心到的双叶立时收了刀,捂住胸口,扶着桌边做呕吐状。

李郅惊得瞪大了双眼,暗自感叹居然还有这种操作。三炮则是一脸敬佩地朝萨摩竖起了大拇指。萨摩得意地挑挑眉,表示,小意思。

闹得够了,几人又说回了正事,三炮率先开口问道:

“既然确定了是天花,那我们要不要向上面汇报疫情啊?这可不是小事啊!”

“双叶,你认为呢?”李郅扭过头看向双叶。

“这人病情恶化得很慢,有可能是变种天花。还是再观察一阵看看吧。”双叶深思了一下,接着道,“贾府上下都没有染病,如果出现新的病症再上报。另外,这具尸体必须尽快焚化处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好。”李郅应了一声,又回头吩咐三炮,“让民众做好防疫措施。引起恐慌,总比死了人再通知强!”

“知道了。”三炮点点头,转身安排人发布告去了。

“那既然这人是病死的,这个案子就该结了吧?”双叶扭头瞧了瞧工作间里的尸体,随后看向依然坐在桌子上晃着两条腿的萨摩。

“我呢,听到些消息。”萨摩从桌子上蹦下来,边说边往外走,“总觉得这案子还有些疑点,打算再查查。”

“那就先看看再说。”李郅做完决定,和萨摩一同走了出去。

该走的都走了,双叶也着手开始进行收拾,谁知刚离开不久的萨摩竟又突然跑了回来:

“哎,双叶,你刚才架在我脖子上那把刀,不是你之前用来验尸的那把吧?”

“你觉得呢?”双叶眯着眼睛,笑意盈盈,“你要是想被那把架一下,我不介意成全你。”

“呃,不用了!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萨摩见双叶真的朝自己走来,吓得转身就跑,不多会便没了踪影。

双叶见状不由得逞地笑笑,转身又接着忙自己的去了。

 

次日,李郅带着三炮紫苏将贾仲元的骨灰送回贾府,顺便再探听一下这贾仲元染上天花的可能途径,然而一无所获。

“这贾公生前朋友不少啊,我看那吊唁礼金都摆满了!”三炮环顾了一圈四周感叹道。

“哦,这都是朱广才送来的。”邓维出言解释道,连着当年朱贾两家结下的梁子也一并说了出来。末了,又道:“二舅一死,朱家终于找到机会翻盘了。”

李郅虽心中有疑,却也不开口多问,而是去凡舍找萨摩商量。三人探讨几句下来,这朱广才身上的嫌疑越发严重起来。李郅带人到朱广才家几经询问,得知朱广才曾请一名唤厉舒云的法师行五鬼运财之术夺了贾家财运。

厉舒云虽然落网,可是依大唐法律,鬼神之事,责任不在人。即便抓了厉舒云,也还是定不了他的罪。难道当真是法术害人?李郅看着长安商行榜上朱家榜首的位置,心下又是疑惑又是不甘。

“我看你是被那个厉舒云气坏了脑袋吧”萨摩一脸不屑,扭过头却刚好看见了正在看榜单的邓维,“哎,这不是贾家那位公子嘛!”

“拜见二位官人。”邓维也瞧见了二人,忙过来做了个揖,算是打了招呼。

“这贾家的生意看起来不太好啊。”李郅提起话头。

“唉,是啊。自从二舅死后,这贾家的生意是一落千丈,反而这朱家的生意却是风生水起。”邓维面色沉重,看着很是不甘心的模样。

“那贾家就没有人做主了吗?”萨摩这么一问,倒是打开了邓维的话匣子,把这贾家的近况都交代了一遍。

“既然你不能接管贾家的生意,那你来这做什么?”萨摩有些搞不懂。

“毕竟是贾家几代人的心血,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它败落。所以想来看看能不能从别的商行挖到管事的,也好帮忙打理一下生意。”邓维说完,便同二人告别进到里面去了。

“这生意场上的事,真是风云莫测啊。”李郅听了邓维一番话,不由心生感慨。

“这生意场上哪有人心难测啊!”萨摩看着邓维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道。

“对了,那个假道士要怎么处置啊?”萨摩回过头看着李郅。

“还没想到什么办法。”李郅也很无奈,“鬼神之事无法呈堂供证,大唐律法也不曾规定施法致人死亡如何定罪。现在手上又没有切实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

“唉,如何给贾家一个交代,也是个问题啊。”萨摩叹了口气,不知双叶那边找到什么证据没有。

 

萨摩吃过饭赶到贾府的时候,三炮正顶着贾家夫人的怒火努力解释着还不能结案的原因,双叶站在一边想帮腔却插不上话。最后还是已经回到贾府的邓维开口,这才把老太太劝去休息。

“几位莫怪。我舅母伤心过度,有些失态。”邓维似乎觉得有失体面,面色有些惭愧。

“没事没事,人之常情嘛,都理解的。”三炮摆摆手,示意邓维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双叶,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萨摩开口问道。

“没有。”双叶摇摇头,有些泄气,“真是奇了怪了,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这贾仲元是如何染上天花的!我把贾府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这位是?”邓维之前没有见过双叶,又听她提及天花,一下子对这绿衣姑娘来了兴趣。

“大理寺仵作!”萨摩怪声怪调地答道。这家伙刚刚一直盯着双叶看,太没礼貌了!

“我叫谭双叶。”双叶忙又补了一句,还不忘回头剜了萨摩一眼,似乎在怪他没有礼数。萨摩扭过头去,只当没看见。

“没想到啊,”邓维闻言又是惊诧又是赞赏,“这么年轻就如此有作为!”

萨摩闻言在心中冷哼,双叶本来就很厉害,用你说!

“过奖,过奖。”平常跟萨摩三炮他们怼习惯了,突然被人这么一夸,双叶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也是学艺不精,不然也不会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也不能怪双叶姑娘。”邓维出言宽慰。只是几句话说得,别说萨摩了,连三炮都隐隐嗅到了一丝丝的微妙。

“这天花是易感之症,你们府上的人可要多加小心啊!”双叶倒是并未觉出有何异常,只是叮嘱邓维注意府里,以免有人再染上天花。

“我已经安排了下面的人预备了流金散,让姑娘费心了。”邓维点点头,心里对双叶的好感一下子又多了几分。

流金散!萨摩注意到,双叶一听到这三个字,浑身上下掩不住的激动,原本就亮晶晶的一双眼睛,此刻更是光芒四射。萨摩心中暗道不妙,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双叶已然开口同邓维攀谈起来。

“公子,也懂医术?”

“略懂一二。平时呢,我喜欢看一些医书,然后闲暇的时间,给家里人看个小病。”

“那以后,我们一块切磋医术如何?”

“好,好啊!能和双叶姑娘一起切磋医术,邓某真是倍感荣幸!”

三炮别有深意地看了看相谈甚欢的双叶和邓维二人,又扭过头瞧瞧萨摩那越来越黑的脸色,默默脑补了一出修罗场。三炮不由轻咳一声,觉得还是离他们三个远一点比较好,于是自动走到了门口。萨摩黑着脸,也咳了一声,又看了眼双叶,转身拉着三炮一同离开。双叶见状也不便多留,跟邓维匆匆告了别,便追着他二人跑了出去。

 

“萨摩,谁惹你了?脸这么黑!”双叶看着萨摩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很是纳闷,又回头望向另一边的三炮,眼神在说,他怎么了,这是?三炮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毛,没有吱声。

三个人一路无话地回了大理寺,三炮径自去跟李郅汇报工作情况,萨摩则跟着双叶去查阅典籍。贾仲元得天花这事怎么想都很蹊跷,还有那个邓维,萨摩眼神又暗了暗,一直在提朱家,总觉得有什么问题!

“啊,查不到查不到就是查不到!”双叶由于一直找不到线索,有些崩溃,索性撇了书,转而做起之前做了一半的标本,换换脑子。

“嗯。”

双叶闻声转头,看着萨摩递过来的一碟点心,也没客气,拿了一块就吃,一边吃一边问萨摩: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没有?”

“还没有。”萨摩摇头,“不过我总觉得那个邓维有问题。”

“那正好!”双叶一听到邓维的名字,想起来一件事,“明天说好了一起上街,我可以试探试探他。”

三炮从门口路过,本想进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一听到双叶的话,赶紧一个转身。双叶啊双叶,你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领也是有够厉害的!

果不其然,萨摩一听说双叶要和邓维一起上街,当即就炸了毛:

“你们俩什么时候说好的!”

“就说完切磋医术之后啊。”双叶有些奇怪萨摩的反应,自己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啊。

“切磋医术!”萨摩瘪着嘴,“我也会医术啊!你干嘛不找我切磋!”

“就你?”双叶看着他,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我怎么了?我医术很厉害的好么!”萨摩表示不服。

“你医术那么厉害,怎么每次生病还要我给你开方子啊?”双叶笑嘻嘻地反问。

“我,我那是,是…”萨摩“是”了半天,到底还是放弃了挣扎,扁着嘴窝在一边。

“说不出来了吧?”双叶得意地笑笑,把刚刚萨摩递过来的那碟点心又递了回去。

萨摩抓起点心就咬,却看也没看双叶一眼。双叶也不气,萨摩闹起小脾气来,一向如此,吃得开心了,气自然也就消了,虽然这次双叶并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点心吃得差不多了,萨摩抬眼看了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的双叶,还是闷闷地开了口:

“你明天真的要和他一起上街啊?我能不能也跟着一起去啊?”

双叶刚要作答,李郅却突然走了进来:

“正好萨摩还在,有新消息了,明天跟我走一趟!”李郅说完又急匆匆地离去了。

双叶愣了一下,又回过头看着萨摩,一脸遗憾:

“看来我是想带着你也不行了。”

“那你明天一定要多防着他点!”萨摩不甘心地叮嘱,心里却是把李郅好顿埋怨。

 

“李郅,你不是说有线索么?带我来这么个地方做什么?”一大早,萨摩便被李郅带到了城郊一户人家的围墙外面。

“据厉舒云交代,他对这户人家也曾做过五鬼运财之术。”李郅简单解释道。

“这就是你说的新消息?”萨摩翻了个大白眼,又看着一直站在墙角的李郅,“你这样能看到什么?看我的!”

萨摩四处瞧了瞧,看中了墙边的一棵大树。他紧跑两步,双手抓住树枝一跃,就这么爬到了树上,看得李郅一阵心惊。

“你小心点!双叶不在,你要是摔下来,可没人给你收尸!看到什么没有?”

哼,双叶这会儿估计再跟那个什么邓维逛街呢!哪里还会想到我!萨摩一听到双叶,面色一下子有些垮,不过树下的李郅并不能看到萨摩的表情变化。

 

“阿嚏!”正和邓维在大街上闲逛的双叶冷不丁一个喷嚏。

“双叶姑娘,你不要紧吧?可是身体不舒服?”邓维一脸紧张。

“没事没事。”双叶摆摆手,心里却暗暗想道:死萨摩,准是你又念叨我!

“对了,那道人究竟会如何处置啊?不瞒双叶姑娘,我舅母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不杀,也不会放。上面的意思,是先关上他几个月再说。”其实具体要怎样处置,双叶并不清楚,但是既然邓维问起,那就姑且说得模棱两可一点,看看他的反应。

“哦。”邓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双叶没来由地觉得这人好像松了一口气。

“不知双叶姑娘平时有何爱好?”不及双叶细想,邓维已然岔开了话题。

“我的爱好是验尸!”一提到爱好,双叶的发光功能便自动开启,直闪得邓维恨不得一直盯着这姑娘看。

“双叶姑娘的爱好还真是特别啊!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大理寺的仵作。”

“哪里的话。”双叶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也不要老是叫我双叶姑娘双叶姑娘的,叫我双叶就好了。”双叶向来是个直爽的人,又觉得两个人现在既然已经是朋友了,直接叫名字也没什么不妥。可在邓维看来,被心仪的姑娘允许以名字相称,实在有些受宠若惊,嘴唇抖了老半天,才勉强叫出“双叶”两个字来。

双叶见状直乐:“不过是叫个名字而已,瞧把你紧张的!”

“要不,咱们,去西市逛逛吧!”为了缓解尴尬,邓维提出自己的建议。

“好啊!”双叶一口答应,“西市上好玩的东西最多了!看,竹蜻蜓!”

不等邓维反应过来,双叶已然站在竹蜻蜓的摊前,挑了个最中意的拿在手中把玩。邓维见她玩得开心,便开口道:

“双叶,你这么喜欢,我买给你!”说着就要掏钱。

“哎,那怎么好意思!”双叶急忙出言阻止,“我自己来就好了。老板,给你。”

第一次讨欢心不成,邓维又使出了第二招:

“听说双叶姑娘喜欢标本,之前给二舅熬补汤药,还剩下几只青娘子,下次拿来给你吧。”

“那就先谢谢啦!”听说有好玩的,双叶自然是来者不拒,“不过,像熬制汤药这些琐碎的事情,一般不都应该是下人做的么?怎么也是你来做呢?”双叶不解。

“我在贾府之中,不过是个挂着外甥头衔的账房先生罢了。”邓维凄凉一笑,不再多言。

看着邓维落寞的表情,双叶有些后悔自己的多话。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双叶深深被他的善良所打动。开一个能让所有老百姓都看得起病的平价药房,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梦想。但是既然萨摩明确表示过对他的怀疑,那就说明他还是有问题的吧?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是疑犯么?双叶有些糊涂了。

 

“我回来了。”双叶一回到大理寺,果然就看到萨摩坐在那里拿着画笔给自己昨天刚做好的标本上色,心里不由得一暖。

“回来了。”见是双叶,萨摩放下手中的笔,迎上前来,“有什么发现没有?”

“萨摩,”双叶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那个邓维,真的会是凶犯么?”

“可能性很大。怎么,被他收买了?”觉察到双叶的不对劲,萨摩也在她身边坐下,“都发生什么事了,说我听听。”

“没什么,”双叶摇摇头,“就是觉得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有着我不知道的另一面?”

看着萨摩一瞬间黯淡下来的脸色,双叶自知失言,忙开口岔开话题:

“不说这个了,你和老大今天有什么收获没有?”

“鬼神之事本就是无稽之谈,哪里会有收获!我打算明天再去贾家看看。要是真被我找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回来请你吃大餐!”

“好啊!你说的,可不许反悔!”双叶笑着应下。

不过须臾,萨摩神色已然恢复如常。可是双叶却看得出来,那双眼睛里透着的凄凉与落寞,还有着对一个地方的思念。那个地方,叫做“伽蓝”。

 

“嚯,你这是研究什么新式武器呢!”李郅一走进双叶的工作间,便被一股刺鼻的气味激得皱起了眉头,“萨摩没在,准备拿谁开刀啊?”。

“什么跟什么呀!我这是在熏醋呢!天花的事还没弄明白,总得做点防御措施不是。”双叶满脸嫌弃,语调却很是欢快。

“今天心情不错嘛你。”李郅看看一边哼歌一边鼓捣那坛醋的双叶,再看看四周都被系上了粉色蝴蝶结的帘子,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听说你昨天和贾府的人出去逛街了?”心情这么好,不会是…那萨摩怎么办?

“对啊。找我什么事儿?”双叶并没接收到李郅话中的深意,不然她一定会告诉李郅自己今天心情这么好,其实是因为早上收到了萨摩搜罗来的一大堆标本,里面有不少还是中原见不到的西域特有品种呢。

“这个,”李郅将手里提着的一包东西,放到双叶的工作台上,“查验一下。”

“验什么呀?”双叶看了一眼,伸手去拿。

“天花。”李郅说得轻松,好像这本就是什么很平常的事情。

双叶一惊,忙收了手,捂住口鼻,半惊半恐地盯着李郅,“哪弄来的?”

“还能是哪?萨摩从贾家翻出来的。”李郅看着受惊的双叶,心下觉得有点好笑。

“不会吧?我当时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呢!这家伙从哪翻出来的!”双叶带着手套不可置信地扒拉着那个包袱。

“你仔细点!这可是重要物证!”看着一瞬间小狗上身般地双叶,李郅突然觉得有些脱力,把证物交给这人来验真的没问题么。

“知道了知道了!我要开始工作了!”双叶心不在焉的摆摆手,下了逐客令,“老大慢走不送!”

“老大你怎么还在这?”双叶低头忙活了一会儿,抬起头却发现李郅并没走。

“双叶,你就不怀疑邓维是犯罪嫌疑人?”李郅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双叶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停,“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治好过很多没钱看病的老百姓。但是我也知道这些事情说明不了一切。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嫌疑,查验证物都是我的工作。至于真相究竟如何,那是你和萨摩要查的,我决定不了。”

李郅听双叶这一番话颇有些大义灭亲的意思,不由放下心来,交代双叶要好好查验之后便忙自己的去了。

 

过了几日,萨摩发现贾府生意有所好转,硬拉着李郅前去道贺,谁知竟发现,邓维也染上了天花!

“难道又有人作法?”李郅猜测道。

“怎么可能呢!明明那个厉舒云还被你关在牢里呢!”萨摩也很是不解。

“那就说明天花跟作法没有关系吧?”邓维说话时还在咳嗽,一句话说得很是费力。

萨摩却觉得邓维的话很是奇怪,不对!一定还有什么问题是没有注意到的!一瞬间似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闪过,他猛地看向身旁的李郅:

“走,回大理寺!”

李郅不明就里,却也察觉到真相有可能就在眼前,便急匆匆地带着萨摩回了大理寺再度提审厉舒云。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厉舒云几乎抓狂,“我天天在这牢里,哪有机会做法术!你大理寺该不是找不到证据就准备都扣在我头上吧!你这是屈打成招!”

“奇怪,”萨摩一脸疑惑地自言自语,“难道是有人嫉妒贾家再度崛起,所以给邓维用了五鬼运财?”

“等等,你说谁?”厉舒云表情出现了变化。

“邓维啊,就那个贾家的外甥。”萨摩看着他,眼中泛起一丝玩味。

“他染上天花了?”厉舒云面上浮起一分不解。

“对啊。”萨摩点头,“怎么,你认识他?”

“不是,不认识。我天天在这牢里,都快要疯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啊!又没有证据,难不成要这样关我一辈子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厉舒云又叫起不满来。

“你走吧。”李郅终于发话放人。

“哎,你就这么把他放了!好歹也等我把五鬼运财术学到手的啊!”萨摩冲着李郅离去的背影高叫,心里却已经有了底:邓维和厉舒云,这两个人之间果然有联系!

 

双叶听说邓维染上了天花着实吃了一惊,这已经是长安城第二例天花了。若是再找不出病因,只怕到时候瘟疫肆虐,全城百姓都要遭殃!双叶不及多想,当即离了大理寺往贾府赶。

“邓维!”双叶见到摇晃着走到门口的邓维,叫了他一声就要迎上去,却被不放心自己而同行的萨摩拉住。

“别过来!就站在那!”邓维也强撑着出声阻止双叶靠近。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也会染上天花?”双叶张口就问,心里想着一定要尽快找到天花的感染途径。

“可能这就是命吧。”邓维淡笑一声,全然一副看开生死的模样。

“你瞎说什么呀!还不赶紧吃药休息!耽误了病情会没命的!”双叶有些急了。

“放心,我有办法。”邓维吃力的说道。

“你都这样了能有什么办法啊!走,跟我走!我想办法给你治病!”因为是朋友,所以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等死。而且,如果,如果能治好你,是不是就能阻止天花的爆发?双叶暗暗决定,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一定要把邓维治好。

“双叶,不要再说了!你明知道天花是会传染的,你快走,快走!”

“你跟我走!”双叶挣开萨摩拉着自己的手,想要看看邓维的病情。然而邓维已抢先一步退回房中关上了门。

“邓维!你把门打开!你跟我走!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双叶拼命地敲着门,“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走!滚啊!”邓维死死地抵着门,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这样不行的!邓维,你把门打开!”双叶不死心,还在不停地敲着。

“双叶,别敲了。”见双叶始终没有放弃的打算,萨摩终于忍不住拉住了她还在敲门的手,“既然他铁了心,你再怎么敲,他也不会开的。我们回去吧。”

“可是”双叶还想说些什么,萨摩却没再说话只是冲她轻轻摇了摇头。萨摩其实是有些理解邓维的,一个梦想着让所有老百姓都能看得起病的人,又怎么会忍心将无辜的双叶牵扯进来。

良久,双叶终于还是收了手,跟在萨摩后面,一步一回头地离了贾府。

 

“他其实,是为你好。”萨摩不忍心看着双叶一脸难过,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开口。

“我知道。”双叶点头,“可是我不忍心,我真的不忍心,我想治好他,我不想看到瘟疫横生!”

“嗯,我明白。其实也不见得就是瘟疫。”萨摩揽住已经开始有些哽咽的双叶,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转移了话题,“我之前让你验的东西呢?结果出来了没有?”

“差不多了。”双叶扭着头,不想让萨摩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应该等下回去就能看到了。”

待二人回到大理寺拿到查验结果一瞧,双叶大惊,急忙扭头看向萨摩,却发现后者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萨摩,这,他,真的?”

“嗯。”萨摩看着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双叶闻此,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明明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想不到也会走上这样一条路。或许,这便是造化弄人吧。

 

厉舒云在给邓维上药的时候被李郅带人抓了个现行,真相终于大白。邓维对萨摩所说的一切都供认不讳,不曾有异议,却独独在听到萨摩说自己接近双叶是为了探听查案线索时,拼力反驳:

“我接近双叶,不是为了线索,是因为我真的喜欢!”

喜欢?!双叶听到这两个字忽然有些发懵,她下意识地向萨摩看了一眼,又回过头看着邓维。她一直觉得邓维是一个难得的好友,却不曾想到对方对自己却是这样一份厚重的感情。

萨摩也没想到邓维竟是对双叶动了真情,一时也有些同情起他来。若非一时迷了心智,以致一步错步步错,想必邓维一定会是个出色的医者,也一定会是个麻烦的对手。想到这里,萨摩也悄悄地望了望面上吃惊难掩的双叶。此刻,她的心里定是很不好过的吧。

“你如今杀人罪已定。是治好天花后被斩首,还是死于天花,你自己决定吗?”萨摩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

“我是个大夫,如果死于天花,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谢谢。”邓维本就是在强撑,说完这句话,便一下子失了力,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

李郅再一次将厉舒云押回了大理寺,萨摩等人也不在多留转身离去。双叶在原地稍稍愣了一会儿,紧跑几步追上萨摩,拉了拉他的袖子。

“萨摩,我…”双叶开了口,后面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说。

“好好照顾他,也照顾好自己。”萨摩并没有让双叶接着说下去。

“你怎么?”双叶一下子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傻丫头!”萨摩轻笑着抬手揉了揉双叶的头发,“你怎么想的,我还会不知道吗?”

“嗯!”双叶点点头,释然一笑,便转身回了邓维所在的房间。邓维,既然我没有办法回应你的感情,那么就让我在最后为你做些什么吧。

邓维最终还是死在了双叶的怀里,死前还惦记着要把之前说好的青娘子交给双叶带走,并嘱咐双叶要好好照顾自己。双叶含着泪一一应下,看着他带着笑意一点一点没了温度。

 

萨摩和双叶一起将邓维安葬在了城郊。

“邓维,愿你在那边可以如愿实现你的梦想。”双叶点好香,喃喃自语着朝着墓碑拜了三拜。萨摩站在她的身后也跟着鞠了一躬。

“好了,我们走吧。”双叶祭拜完,起身转过来看着萨摩。二人一同并肩离去。

 

不多时,两人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萨摩突然扭头看着双叶问道:

“双叶,如果当初换成是我得了天花把你关在门外,你会不会也一直那么敲下去,不拦着你都不带停的那种?”

“胡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会得上天花呢!”

“哎呀,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会不会啊?”

“不会!”双叶答得干脆。

“哦。”萨摩别过头,掩去有些暗淡的眼神。

“我是说!”双叶伸手拉住萨摩,让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我不会敲门等你来开。如果你真的得了天花将我拒之门外,我就算把门拆了也要亲自给你看病!就算我治不好你,也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等死!”

“干嘛一下子这么认真!”萨摩抬手捂住略微湿润的双眼,“说得人家都要哭了!”

“还不是你先提起来的!”双叶看着萨摩,笑得轻巧。

“不过你放心好了,这个如果一定不会发生的!”

“你敢发生一下试试看!”

“哎,萨摩,你之前不是说查到决定性证据就请我吃大餐的吗?”

“那走着!你想吃什么?我跟你说啊,前两天刚开业那家的肘子特别好吃!还有……”

 

二人的声音缓缓消散在风中,慢慢听不清了。一只孤独的青娘子悄悄爬上邓维的坟头,目送着二人渐行渐远。

 

7、水到渠成

 

当萨摩多罗和谭双叶手牵着手出现在凡舍的时候,众人虽然有些小小的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平日里见惯了俩人你来我往的勾肩搭背,这在一起也是早晚的事。只不过,关于这层窗户纸究竟是如何被捅破的,几人也很是好奇,尤其是号称长安消息无所不知的三炮,更是卯足了劲想要从双叶萨摩二人口中打探出点什么。

 

“小萨,小萨!”三炮好不容易逮到萨摩一个人的时候,揣好怀里的油纸包就凑了过去。

“干嘛干嘛呀?”萨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神神秘秘的,肯定没好事!”

“好事!绝对好事!你看看。”三炮说着,把纸包打开一点点递到萨摩眼前。

烧鸡!萨摩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抢,却被三炮手快躲过。

“什么事?说吧。”萨摩不傻,三炮这家伙能把烧鸡送到自己眼前,那一定是有事相求。

“爽快!”三炮咧嘴一笑,“你和双叶,嘿嘿嘿,讲讲呗。让兄弟我也学习学习!”

“这有什么好学的?!”萨摩受惊般拧紧了眉毛,“我们俩的事,你跟着操什么心!”

“哎呀!你俩的事我不操心!”三炮又把烧鸡在萨摩眼前晃了晃,成功引得后者直咽口水,“我就是想知道你怎么跟双叶说的,我借鉴借鉴,那什么,我那个,你也知道不是。”

“哦,紫苏啊。”萨摩上下打量了三炮几眼,“要我说也行,你先把烧鸡给我!”

“你先说,说完就给你。”

“你先给我!”

“你先说!”

“你给不给!”

见萨摩瞪圆了眼睛,三炮犹豫了许久,还是乖乖地先把手里的烧鸡交了出去。萨摩接过烧鸡,打开瞧了瞧,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再看看三炮一脸的期待,嘿嘿一笑:

“不告诉你!”

“哎!哎!还我烧鸡!”看着萨摩转身扬长而去,三炮只能无奈地在原地跳脚。

既然从萨摩嘴里问不出什么,三炮又决定从双叶那里下手。只是……三炮在双叶门前徘徊许久,看着那一屋子的新宠,最终还是没敢进去,默默地打道回了府。

 

萨摩坐在房间里,看着桌上的烧鸡发呆。怎么跟双叶说的?其实仔细想想,他似乎并没跟双叶说过什么。萨摩懒得多想,抓起烧鸡便出了门。

“萨摩?你怎么过来了?又跑来偷懒?”双叶从案前抬起头,便看到倚在门口冲自己发笑的萨摩。

“偷什么懒啊!我可是专门来给你送吃的的!”萨摩抛着手里的纸包,走到双叶对面坐下,“最近收了这么多新标本,又没顾得上好好吃饭吧?”

“嘿嘿。”双叶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纸包打开吃了几口,“你不说我都忘了,是有点饿了。”

“对了,我刚刚在门口看到三炮了,他找你干嘛?”萨摩一边说一边拿手帕擦了擦双叶油乎乎的嘴角。

“三炮?”双叶愣了愣,“他没进来过啊?怎么了?”

“没什么。”看着屋子里满满当当的,萨摩大概知道三炮为什么没有进来了,“三炮最近总问我一些莫明其妙的问题,我没理他。他要是跑来问你,不用管他。”

“莫明其妙的问题?他能问什么?”双叶有些纳闷,不过也没多想,萨摩怎么说便怎么是。

 

“四娘,你能不能管管萨摩?有事没事就往大理寺跑!他又没在大理寺正式任职,这样影响不好!”李郅又一次跑来跟四娘诉苦。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事我说了不算!”四娘摇着扇子,“你得跟双叶说去!而且大理寺归你管,要不是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家伙也不至于这么出入自由吧?”

“哟!老大,又来找四娘啦!”双叶挽着紫苏一脸揶揄地走进凡舍,身后还跟着拼命憋笑的萨摩和三炮。

“咳,瞎说什么呢!三炮,走了!”李郅红了耳廓,起身便往外走。

“啊?哦!”三炮有些不舍地看着紫苏和双叶上了楼,转身刚要跟着李郅出门,眼角扫到柜台,“哎!老大!刀!你的刀没拿!哎老大你等等我呀!”三炮拿了李郅的刀,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四娘,脸这么红啊?别是病了吧?瞧瞧瞧瞧,账都算错了!”萨摩走近柜台,看着从他们一进门就立马低了头算账的四娘。

“臭小子,要你胡说!还不赶紧去干活!”四娘抬起头就是一扇子,直接把萨摩赶进了厨房。

 

八卦一向是女人们茶余饭后闲谈的灵魂,上了岁数的人喜欢话话家长里短,小孩子们喜欢聊聊零食玩具顺便晒晒爹娘,而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们则喜欢谈谈或悲或喜的爱情故事。紫苏自然也不会例外,再加上身边就有着活生生的例子,又怎会不抓紧机会好好打探一番。

“双叶双叶,萨摩当时怎么跟你告的白啊?是在白天还是晚上?有没有礼物?有没有花海?有没有很浪漫啊?”

“没有那么夸张!”面对紫苏一连串的问题,双叶有些头大,“很简单的就一起了。”

“啊?就这样啊……”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桥段,紫苏显得有些泄气。

看着紫苏低着小脑袋很是失望的模样,双叶不觉有些好笑,可是再细想想,萨摩也的确没说过什么告白之类的话,而自己,似乎也没说过什么。

 

“你果然在这!”

“你怎么上来了?”坐在房顶的萨摩闻声回头见到双叶,有些惊讶。

“四娘说你可能在这,我就上来看看。”双叶走到萨摩身边坐下,看到他手边的酒坛,便伸手一指,意思她也要喝。

“不准告诉四娘!”萨摩说着,把酒坛递给双叶,看她一口下去好像很过瘾的样子。

“果然是好酒,四娘知道了非打你不可!”双叶又喝了一口,这才把坛子还给萨摩,然后抬起头看着天空,“今晚月色不错啊!难怪你要跑到这里喝酒!这么好的事不叫上我,你不够意思哦!”

“我没叫你你不也自己跑来了么?”萨摩轻笑一声,拿起坛子一口酒下肚。今夜的月,似曾相识。

“听四娘说,今天是伽蓝祭月的日子。”双叶望着月亮,没有看萨摩的表情。

“是啊。”萨摩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伽蓝的月色,一定也很美吧。”双叶回过头看着萨摩,“给我讲讲伽蓝的故事吧。”

“你想听什么?”萨摩仰头又是一口。

“你讲什么我听什么!”双叶拿过萨摩手上的坛子,喝前还晃了晃,似乎在确认里面还有多少。

萨摩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伽蓝于他,有着太多太多的故事,而每一个故事都是他心里的一个伤,是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伤。

“那我给你讲讲伽罗师的故事怎么样?”萨摩眨眨眼,敛了敛情绪,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笑得真难看!”双叶没有回答,却伸手抚上他的眉心,“笑的时候还要皱着眉头”。

“哪有啦!”萨摩笑嘻嘻地别过头,躲开双叶的视线,心里却泛起大片大片的苦涩。

“我刚才,看到了,”双叶收回半空中的手,重新坐正身体看着天空,“虽然只有一瞬而已。”

“哎?”对于双叶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萨摩有些不明所以。

“一直以来,我所不知道的,你的另一面。”

萨摩想说双叶眼神不好看错了,可是张了嘴才发现,自己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当年父亲出事的时候,虽然很不甘心,但迫于生计,还是不得已当了屠夫,毕竟日子总是要过的。”双叶仰天躺在房顶上,“周围的人虽然待我很好,可是屠夫终归不是我理想的工作。我也曾想过,也许这辈子就只能这么过了。所以老大他们找到我的时候,那种欣喜真的是难以言表。可是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父亲没有出事,我还会遇到你们么?答案怕是否定的。所以我也很感激那些过去,让我能够遇到你们这些好朋友。”

萨摩看着她,喝了口酒没有说话,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一样,如果那些事情不曾发生,他便不会遇见四娘,不会遇见李郅三炮紫苏,更不会遇见她。可是要他从过去中走出来,又谈何容易?

“我是不是说得有些多了?”双叶复又坐起身来,搭上萨摩的肩膀,“你其实不用把另一个自己藏起来的,没有人会为此嫌弃你,讨厌你,抛弃你。朋友就是要分担痛苦共享快乐的嘛。”

“双叶,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啊!”萨摩别过头,眼睛里凉凉的,似有液体涌出。

“大概是喝得有点多了吧。”双叶笑笑,“总之你记得,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一定不是一个人。至少四娘在,老大在,三炮在,紫苏在,还有我,也在。呐,风有些大了,我们回去吧。”

双叶正待起身,萨摩却忽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再坐一会儿吧。四娘难道没有告诉你,伽蓝祭月其实是两个人的事。”

    

    “萨摩,想什么呢?洗个碗也能笑得这么开心!”不四拍了萨摩一把,“李少卿来了,老板娘叫你呢!”

萨摩走出厨房,正赶上双叶下来,二人相视一笑,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有人问双叶,萨摩那么能吃,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被他吃得分文不剩?

双叶笑笑没有答话,而是转身冲着还在厨房洗碗的萨摩喊道:

“萨摩,有人问我会不会被你吃穷了?”

“我把你吃穷?!”萨摩闻声从厨房里冲出来,“也不知道谁一天到晚没事就要上山去打猎!打回来又嫌品相不好不能做标本,我都吃了好几天野味了,下次就不能少打点么?”

也有人问萨摩,双叶一天天不是验尸就是做标本的,屋里满是邪气,你就不怕哪天阴气缠身,招来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萨摩也不甚在意,只是看着不远处鼓捣标本的双叶:

“双叶,有人问我怕不怕被你屋子里的宝贝染上邪气?”

“屋子里的摆设哪个没经过你这风水大师的手?”双叶头也不抬,“更何况我那一屋子的宝贝加起来也压不住你一个!”

如此次数多了,便鲜少有人再来调侃他们两个,每次都这么一大碗狗粮,谁受得了!

 

萨摩和双叶倒是依旧悠悠然地过着他们的日子,查案斗嘴打杂做标本,偶尔也会看看三炮的笑话,凑凑李郅和四娘的热闹。

过去的事情总会过去,而他们的未来,还长得很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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